辈各有各的事情忙,在这京城,贺瑶芳虽前世居住了几十年,眼下却是什么熟人也不在身边儿的,年纪又小,老安人还不许她们乱跑“疯疯癫癫不成样子,没的叫人笑话了。”兼之贺敬文要读书,家里禁吵闹,贺瑶芳也生不出事儿,只得乖乖跟着张老先生读书。 岂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这里读着书,罗家那边又生出些事儿来。罗二奶奶与丈夫商议过了之后,都觉得这亲上做亲极好。便是罗焕,听了儿子的汇报,口上说:“孩子都还小,你们急的什么?你表弟正在温书,哪有心思管这些个?一切等他考完了再说。”却也不是不动心的。 罗二奶奶既有此意,行事便很热络。她得了老安人与的二两金子,自打了一副镯子戴,还余着些儿,她也不留着,都兑了钱,买了些新布,照着京中时兴的样式,给贺丽芳姐妹几个各做了一身儿袄裙。小孩子的衣裳做得快,不几日做成了,便拿过来串门儿。此后又时常拿些京中的点心细果来,每每用慈祥的眼神儿看着姐妹几个,看得贺瑶芳心头起疑、看得汀芳心里发毛,看得贺丽芳很想翻脸。 因姐妹几个幼年丧母,平素没少被人用怜悯的眼神儿看着,背后小声说“没娘的孩子,可怜”一类的话。姐妹几个最心烦的,就是有人拿这个说事儿,最讨厌欲言又止的悲悯表情。贺丽芳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了,再可怜,也可怜不过罗家姐妹几个一季只有一件新衣,她家姐妹好歹一季能添两、三套衣裳,全新的首饰说打就打了呢。 罗家其他几位奶奶看罗二奶奶沾上了贺家这财主,一道眼红、一道不屑。罗四奶奶忍不住对罗大奶奶道:“瞧二房的那个,热炭团儿的心思,还道旁人看不出来呐?!她怕是想亲上做亲,相中人家闺女了!姑太太的孙女儿们,生得那般好,家境又殷实,能看上她?” 贼的心思、贼最明白,罗四奶奶能猜着二嫂的心思,盖因她也是这么想的。她的女儿倒是与贺成章年纪相仿,她是很想将女儿嫁给贺成章的——独子,家境殷实,多好!然而没道理贺家的孩子必得每个都与罗家结婚罢?你得我不得的事儿,罗四奶奶如何甘心呢? 只不敢闹开了,一拍两散,谁都得不到,故尔在背后说说,琢磨着暗中使手段。大奶奶也有私心,她也是想沾这姑太太家一些好处的,却又不想妯娌们来分薄了好处。罗家日子紧巴,不就是因为分的人太多了么?罗大奶奶巴不得妯娌们都不沾贺家的边儿,就她跟姑太太好,便也说:“她也不想想,那家的孩子,早早死了娘,有娘养、无娘教,怎么能好?别说讲究人家看到没娘的女孩子不敢娶,就是没娘的男孩子,与全活的好人家也不大一样呢。没娘的孩子,总是古古怪怪的,可看好了哥儿姐儿们,别叫总往那处跑,也学得古怪了。”背后拼命说贺家的不好,就为了打消妯娌们相处的心。 妯娌们说得投机,不料这家里人实在太多,又不留意小孩子,竟叫罗家七姐、八姐两个听了去,日后又惹一场口舌是非。 当然,这麻烦现在还没出现。整个京城眼下最关心的,还是春闱。贺、罗两家也不便外,都眼盯着贺敬文。心焦地看着贺敬文穿着单衣、提着篮子入了场,一气等了九天,才见宋平将个两眼呆滞、面黄唇青的人接了回来。 贺敬文一回家,洗了脸、喝了粥倒头便睡,到次日中午才起床。起来哪里也不去,贺瑶芳蹲在他面前,他也只当看不见,抬脚绕着闺女转圈子,一圈又一圈。贺瑶芳又不起猛站起来,怕他魂不守舍地踩着自己。她现在的小身板儿,可不撑这么个大男人一脚。 好容易贺敬文转得头昏了,贺瑶芳也蹲不住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她早已经“知道”贺敬文必是考不中的,不但今年这恩科考不中,明天那一科,他还是落榜的,倒不像别人那么关心成绩,却对亲爹的小命提心吊胆。贺敬文还不能死!死得太早,老安人年老,兄姐年幼,家里又有几个钱,这是一块喷香的肥肉吊在狗眼前,招抢呢。有这么个男人在,甭管有用没用,至少能震慑住一些人。想死也要到贺成章长大了再死! 贺敬文颇为焦躁,他已经几次不中了,越发不肯接受失败。发榜前,不定什么事儿便会惹他不快。往年只有自己,只好忍了,今年全家都在,便再也不必忍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