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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来。不多时,宋婆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许是已经听说贺瑶芳过来了,放低了声音,向老安人汇报。若非贺瑶芳集中精神,几乎要听不见。

    连听带猜,贺瑶芳这才拼出了事情的原貌来。这谢秀才的娘子姓王,真个是兵部侍郎嫡出的长女。只是这王侍郎中举人时已经近逾四旬了,发迹得算晚,这长女总不好为等她爹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留在家里不嫁,嫁了个当时门当户对的人家。彼时王侍郎还是秀才,亲家也是个老秀才,两家是同乡,又相熟,遂结为婚姻,女儿便留在了家乡。待王侍郎过了四十岁,不知走了什么运,先中举人再中进士,入翰林做庶吉士,十余年间做到了侍郎任上,官运亨通。可这原先的女婿又不能退掉,故尔这元配的发妻夫荣妻贵了,生的儿子也得荫佑,唯这女儿,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贺瑶芳用力回想,觉得这事有八分把握是假的。她想起来了,这位王侍郎如果是她知道的那一个,那日后还会做上吏部尚书,这便是后来的王阁老。只是……不曾听说王阁老有这么大一个女儿,更可疑者,是他的外孙,看起来不像是个没前程的孩子,为何也不曾听说来?

    居然遇上骗子了!贺瑶芳很是郁闷。罗老安人却信了个实,叹道:“造化弄人。本当锦衣玉食,却困于逆旅。”贺瑶芳心道,别叹别人了,我心疼那二十两!

    罗老安人叹了一回,终究没有命宋婆子去邀谢家人同行——恐人说她这是巴结王侍郎。只对宋婆子道:“叫宋婆寻那贩丝的商人,为谢家雇一条船,船资咱们为他们付了。”

    宋婆子低声道:“这……还要接济么?”

    罗老安人道:“索性好人做到底,我们上京,便是本着破财消灾,拿钱买路去的。多个熟人多条路。”

    宋婆子答应一声,又急急去找宋平了。罗老安人掐了一回手指,以为算无遗策了,才微笑着宽衣就寝。贺瑶芳已经转身侧卧,脸儿朝着板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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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贺瑶芳便有些闷闷不乐。正月十六,船行北上的时候,她也没有开脸。老安人还奇怪:“怎么会晕船呢?”贺家是南方人,就没听说过南方人有晕船的。老安人自己是北方人,也不很昏船,故而奇怪。

    张老先生教了一会男学生,还记得自己有几个小女学生要指点一下,不可忘本。正遇上贺瑶芳黑着一张脸,老先生先讲了一回功课,又夸赞贺丽芳身为长姐教导幼妹有功,忽悠着贺大姐看孩子去了。

    他自己却摇头晃脑地走过去问贺瑶芳:“怎么?”

    贺瑶芳忍了忍,没忍住,小声道:“又被人当冤大头了。”

    张老先生道:“小娘子此言差矣,我观那谢家人,不像是行骗。唔,那秀才或许腼腆些,前途有碍,却不是个会行骗的人。再者,父亲远在外地做官风光,头先嫁的女儿,还是要看夫家的。”

    贺瑶芳仰着头,脸快要跟地板齐平了,含糊地道:“单看面相,我还要说他娘子他儿子都不像坏人呢。不过,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张老先生顿悟:“那位王侍郎,可是有大前程的?”不然谁记一个秀才家的老婆孩子啊?

    贺瑶芳依旧仰着脸,看得张先生一阵脖子疼,想伸手给她托着放好,又想“男女授受不亲”这小女学生壳子里不知道装着个多少岁的妇人——十分不妥。贺瑶芳还不觉得,平放着脸说:“要是我没算错,那就是王阁老,先做吏部尚书,再入阁的那位了。每年我都见着他夫人几次的,他夫人也领儿媳、女儿在身边,偏没有一个长得像这谢家娘子的。”

    张老先生听到“每年”,心头一跳,竟不敢再猜下去。只说:“事已至此,若是真,是结一善缘。若是假,也是破财免灾,生这个气做甚?老安人与令尊行此善举,未尝不是件积德的好事。小娘子还是想想,入京之后怎么办吧。”

    贺瑶芳给了他一个“你真傻”的眼神儿,问道:“先生看我这样儿,”一伸两条小短胳膊,“能做什么?”

    张老先生哑然。

    贺瑶芳忽然一收脸,坐正了——贺大姐指导完小妹妹的功课,看过来了。张老先生的疑心更重:这得有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这么警醒呢?

    贺大姐见这师生俩依旧在说话,也不好打搅,索性将窗子推开半扇,探头往外瞧,一看之下,笑了:“谢家小郎君的船跟在后面呢。”她却是听着胡妈妈说,老安人慈悲,还资助了谢家一艘小船好上京。贺丽芳对谢秀才夫妻很不感冒,对这白白净净的小少年却很有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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