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说,要她留着十四叔最后一缕骨灰,倘若他能逃过一劫不被挖坟掘墓,过几年再给送回去,让他看遍大清江山之后,能有一处归宿。 弼尔塔哈尔抱起雅图,放在自己的马上,抱着妻子同坐一匹马,吹个口哨便将雅图的马儿引来相随。 雅图看着坐骑忠诚地跟在一旁,对丈夫道:“小时候第一匹马,是十四叔送我的,回忆起来,我才明白十四叔为何特别疼爱我们姐妹。额娘曾缕遭危险,都是十四叔救她,如今才懂,那是因为我额娘时时刻刻都在他的眼睛里。” 弼尔塔哈尔说:“我听长辈们讲,当年祖父曾是有意将额娘嫁给多尔衮,因为他年轻又得宠,大汗若能长寿,汗位很可能会传给他,祖父要多做几手准备。但后来,是阿巴亥大妃自己在众多科尔沁的姑娘中选了婶母而非额娘,可能是觉得额娘是皇额娘的亲侄女,实在不得不选科尔沁的姑娘,也要选一个与皇额娘离得稍远些的,也许当年……” 雅图明白丈夫的意思,但她摇了摇头:“在你们看来,是额娘与多尔衮有缘无分,可不就是这样,才会让十四叔守了她一辈子吗?十四叔对额娘的情意,难道不是辜负了婶婶吗?额娘若能选,她一定会希望姨妈从未到过盛京,这就足够了。” 弼尔塔哈尔驮着雅图一路往回走,沉默许久道:“额娘身上缺的,老天必定都给了你和阿图妹妹,还有皇上。雅图,这一生,我不会负你。” 雅图渐渐平静下来,深知如今自己过得好,就是对额娘最大的安慰,她长舒一口气,嗔道:“你会花言巧语,就开始危险了呢。” 弼尔塔哈尔朗声大笑,抱紧了妻子,策马而去。 京城里,随着一阵检举揭发多尔衮身前恶行的动荡后,他多年培植的势力逐渐瓦解,虽然仍旧有人为了邀宠讨好皇帝,或是讨好济尔哈朗而不断地上奏指责多尔衮的种种不是,但皇帝的应对渐渐淡去,甚至当面对郑亲王说:“朕大婚在即,不宜再提多尔衮之事。” 如此,这阵风渐渐停了,而在之后的日子里,福临将一些被多尔衮遣散的昔日皇阿玛信任的大臣逐一召回任用,并分配诸王、贝勒、贝子分管六部、理藩院、都察院。 又遣官祭孔子,开大清科举之制,在母亲的建议下,除许八旗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子弟参加科举外,亦允许普通汉人参加科举。 转眼,京城已是春暖花开,这一日朝堂上定下了皇后大婚礼仪及皇后出行仪仗,福临最终确认后,派遣官员送去科尔沁告知吴克善亲王,他则亲自往内宫来禀告母亲。 慈宁宫外,遇见了正看着小宫女太监洒扫台阶的巴尔娅,福临停下脚步,端详她道:“瞧着瘦些了,想儿子吗?” 巴尔娅怯然点头,又摇头,福身道:“太后已经礼佛毕,在书房呢,皇上想喝什么茶,奴才去准备。” 福临挽着她的手说:“朕知道你懂事,但额娘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反正朕也是要去看看大阿哥的,下回叫上你一道去。” 小福晋抿着唇,一脸感激地看着皇帝,福临笑悠悠说:“先别告诉额娘。” 皇帝说完,留下她进门去,跟在巴尔娅身边的宫女悄声说:“福晋,皇上真是很心疼您呢。” 巴尔娅脸红道:“可不敢多嘴说这些。” 可她的宫女又说:“将来您可要仔细些,上回谁知道那一位冲过来,是想对您做什么呢。那会儿还不算是皇后呢,将来真的成了皇后,如何了得。” 一语说的巴尔娅害怕起来,晃了晃脑袋说:“我跟着太后和苏麻喇姑姑就是了,不管那些。” 慈宁宫书房里,长长的画卷展开在桌案上,玉儿正俯身仔仔细细地欣赏,听得脚步声传来,知道是福临到了,抬起头说:“可别动我桌上的东西。” 福临道:“什么精贵的东西,连儿子都不许碰?” 桌上展开的,是范文程送进宫的敦煌舞谱,是唐及五代保存至今的残卷,玉儿也只是一饱眼福,看完了人家要收回去,范文程说,一个国家要有能拿得出手的宝物,以此来传承文化,并打开他国的大门。 “额娘若喜欢,叫舞娘们学来,跳给您看便是了。”福临道,“比看这些画卷强多了。” 玉儿瞥他一眼:“这可是上千年前的智慧,盛唐辉煌,岂是如今能比的?福临啊,你任重道远,千年后,你能给后人留下什么吗?” 福临躬身道:“额娘教训的是。” 玉儿知道儿子来是有事交代,便将苏麻喇找来,让她小心收好画卷,交还给范文程去保存。自己则带着儿子到屋檐下赏花晒太阳,喝着巴尔娅沏的茶,心平气和地听福临讲述八月大婚的安排。 福临认真地说:“儿臣觉得太奢华。大清征战数十载,一朝开国,儿臣被推上皇位,浑浑噩噩至今,没做过什么于国于家的大事,却享用天下财富。世人必定会唾弃咒怨,额娘您说我不过是娶个妻子,这劳民伤财的,何必呢。” 玉儿喝了茶,随手撒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