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心神如狱,内生魔炎,竟是要将魔种强行炼化。 这里有个名目,叫“心魔炼返”,等于是双方意志角力。要么是帝天罗的魔种生根发芽,击溃东昌子的灵智;要么是东昌子将魔炎顺势烧到帝天罗的心神深处,形成致命反噬。 到那时,被魔染的,就要变成帝天罗了。 六欲天魔与步虚修士比拼心神修为,一望可知,哪个占了上风。 帝天罗的情况仍然不妙……甚至连回旋的余地都丧失掉了。 余慈眉头皱起,以他所见,帝天罗不应该这样虎头蛇尾才对。 一念未绝,便见帝天罗脑后,有灵光飞腾,直冲云霄。 刹那间,“暗蚀界域”都摇动起来,那矫然灵光所蕴的强压,直迫心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东昌子本是在“心魔炼返”关键时刻,自认为在界域中无人能扰,哪知变生腋肘,不由为之骇然。 抬眼看时,却见那灵光迎风招展,化为一卷图景,徐徐铺开。 其上山脉如龙,势贯九野,又若一剑横亘于海天之间,有千堆雪浪,锐意森寒。山势海景并立,意象明晰深刻,世间也仅有一处而已。 灵纲山! 东昌子虽没那个胆量,亲至灵纲山这等论剑轩核心之地,可修行千百年,基本情况总还是了解的。他眼神不自觉投注,与传说中的景致一一对应:造化峰、凌霄峰、天尺峰…… 奇峰林立,气象纷呈,似乎是哪位画道圣手的名作,将某一刻的灵纲山复刻进画卷之中。 东昌子瞠目结舌。 与之同时,临海高崖上,余慈又眯起眼睛。 这一回,和打量帝天罗的时候不一样。 他是真的被画卷中的“光芒”刺伤了眼。 画卷之中,真正刺眼、有价值、且栩栩如生的,是内蕴的层叠流动的剑意——如此纯粹鲜明,凌厉强横,让人不禁疑惑:帝天罗这样的魔门修士,如何能拥有这等剑道异宝?又如何能够激发威能,运使开来? 是了……影鬼! 余慈想到了磁光万化瓶,思路再往前推,还有剑园、界河源头! 早年在剑园,界河源头,唱主角的是曲无劫、影鬼、羽清玄、罗刹鬼王、大梵妖王这一批最最顶尖的人物。 余慈在那里,只能说是在刑天的驱动下,敲个边鼓。 除他以外,那一批突入界河源头的修士,更不必说,连旁观者的资格都算不上。而就在那一批修士中间,若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毫无疑问,得利最大的,就是帝天罗。 她是第一个抢夺了曲无劫的收藏,又全身而退的。 剑仙不假外求,能够入得他们法眼的,无疑拥有着绝大的价值……以及威能。 尤其是当时,还是“沉剑窟主人”的影鬼,寄身剑仙原道法体,大肆破坏,能逃过那一轮劫数的法宝,灵性、威能必然是出类拔萃。 余慈不免就想: 这一幅画卷,莫不就是那件法宝? 随着画卷铺展开来,暗蚀界域便给开了天窗,灵光矫然跃空,千百里范围内都能看到。 可问题是,宝蕴已经不能看下去了,附近九成九……干脆点儿说,是除了余慈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直视。 画卷内蕴的剑意,排斥一切外力。 也许,画卷之上,真的是某一刻的灵纲山吧。 那淡青的天空、雪白的海浪,厚重的山石,本没有生命可言,但在画卷里,它们活了过来。 更准确地讲,是它们所承载的意念和力量,活了过来。 按照天人九法的理论,剑意是灵性的力量,其高度凝聚化合形成的“种胎”,亦即“剑胎”,便是剑修独立不改的真种子。 灵昧之法,无法从天地法则体系中探知,却对体系有着强烈的影响。 存或不存,法则体系的结构状态是不同的。 余慈也没有强行透视画卷的玄妙,而是从法则体系的异化状态中观察,逐步判断、渗透。 画卷中充斥着剑意,余慈发现了至少二十种以上。 每一种剑意,都有独特的韵味儿,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当然,这只是个比喻,用以形容那份生动气象。 虽然画卷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影,余慈却仿佛看到了众多音容笑貌。 他能“看到”曲无劫、昊典、原道…… 在这里面,剑意即人,人留剑意。 他们是如此鲜明、清晰,就像从来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也没有任何两种剑意是相同的。 可在这一刻,它们在共鸣。 同属于剑仙的超拔意念,傲岸而纯粹,但彼此之间,却有一份对彼此的认同。 使得在某一个刹那,这份恢宏而绝妙的气象留印虚空。 这不是两位、三位,而是二十多位剑仙的共同“创作”。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