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杨德,是盟里安排下来的临时看守,也算是提前给您老人家站一班岗……说起来,小人的姑母,当年曾在上清宗谢康令谢真人座下为婢,如今能再给您老人家效力,真是天大的机缘、天大的福份。” 这杨德倒是什么都敢说,也能套近乎。 余慈本不愿和这人多说话,但听到有这么层关系,也是一奇,点点头:“你来见过平治元君。” 杨德当即就是一惊:“唉哟,是薛娘娘……恕小人有眼无珠,娘娘近些年深居简出,丹药是越发地珍贵了,可小的也无缘得睹仙颜,万望恕罪。” 余慈确认了,此人拍马屁的功夫,着实一流。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素来高傲的薛平治,倒是和杨德说起了话:“谢康令座下有‘风雨如晦’四婢,你姑母是哪个?” 杨德闻言,脸上都要发出光来:“娘娘明鉴,小人的姑母正是单名一个‘如’字。当年上清遭劫,姑母亦殒身于其间,我们程家上下,都是憾恨不已,如今再睹天君神威,小人、小人……” 余慈眼看杨德说哭便哭,当即愕然。 薛平治回眸,见余慈神情,便知他不了解其中关系,便点醒道:“谢康令天纵之资,尽得朱太乙真传,惜乎早逝;然而天君还要胜过于他。若朱太乙泉下有知,得知传人如此,必然欣慰。” 余慈这才知道,原来那谢康令,竟然是朱老先生的弟子。 这可当真不是外人了! 虽不知那位师兄是何等模样,但从当前情形也可知之一二:背靠上清宗,能够天下知名,并不算难;可连座下的婢女,都能入得薛平治的法眼,可是当真了不起。 余慈一声长叹,窥一斑而知全豹,上清魔劫,不知毁了多少绝代英才! 此时,他再看杨德时,眼光自然不同,标准也不一样。 上上下下再打量一番,意外发现,此人虽是有些软骨头,可一身根基却也扎实稳固,且是玄门正宗路数,若没有什么特殊机缘,其谄媚的外表下,心志之坚,恐怕还要超过大多数人。 想到上清宗如今人才凋零,余慈不免起了心思:“你如今是拜在何人门下?” 杨德这等人物,听话听音,最是机敏不过。闻得此言,身子猛地一颤,心头涌起狂喜的情绪,双膝一软,直接就跪在虚空中:“天君明鉴,小人所在的杨家,本是独立的家族,自立家后绵延近两劫时光,一贯都将家中血脉,拜入上清、四明两宗的。” 其实这话答非所问,但大概的意思,余慈还是听明白了。 “你如今没有师门?” 杨德这下当真是涕泗横流:“小人虽是生于上清魔劫之中,然而自出生后,便做着拜入上清宗的准备,自小修炼的都是上清一脉的气法、丹诀。后来虽是屡遭变故,却也没有另拜师门,只是挂靠于三希堂,做一些小本买卖,如今薄有产业,便从主家分出来,在洗玉盟内争了个‘盛阶’的待遇……” 北地三湖区域,确实有一部分世家族裔,背靠大宗,成为附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德所在的家族,或许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能够同时和上清、四明两宗打好关系,其族内修士连三希堂都能挂上,这个家族应该也不简单。 杨德的心思,完全没有任何遮掩,而若此人所言属实,还真的有点儿培养价值。 余慈当然不会立刻表态。 如今他已经明白,洗玉盟内的种种隐性关系,是多么复杂而严密。那就像是森林中交织错杂在一起的枝叶、藤蔓和蛛网,只要往前走,伐开了一处,就有另一处在等着,有时回过头去,便发现那些混乱的枝蔓重又生长出来,遮蔽了路径。 杨德这样的小人物,竟然能够在这里负责,且正好与上清宗有关联,里面若没有个弯弯绕绕,鬼都不信。 往好处想,这是一种避嫌或示好;说明洗玉盟是用上清宗的人,管上清宗的地。 可往坏处想,这也可算是“埋钉子”,不是指杨德,此人的心绪变化瞒不过他,那就是背后的杨家了…… 最终,余慈只是对杨德说一句“好好做事”,便和薛平治往虚空甬道处行去。 杨德初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奋起来,他飞下去,便看到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也好、排队登记的修士也好,看向他的目光,分明是起了变化。 他嘿嘿一笑,也不理会,抹去涕泪的痕迹,亮起嗓子,指挥手下们做事。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