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在边倒抽一口凉气,掐指计算,光柱冲天而起时,应该就是变故之初,到如今也不过三五十息时间,若只至萧浮云逃命之初,时间还要砍去大半。更惊人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过量的元气震荡,这些修为更在他之上的修士们,便像是被屠宰的猪狗,无声无息,尽数死绝! 只是那凶手,完全不见踪影。 “杀猪屠狗一般斩尽这四十余东阳正教修士,这显然已不是还丹修士的手段。可这不能啊……不是说这剑园之内,还丹修为以上,都要受到剑仙封禁反噬,一个不好,就要身死道消么?” 这也正是剑园盛会,将与会剑修的修为封顶在还丹境界的原因。当然,世上真有不知死活、不顾一切之人,顶着剑仙封禁撞进其中,也不是不可能。但那时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将比还丹修士重上千百倍,真动手时,说不定比还丹修士还要不如。 如此一想,那凶手的身份、修为更是扑朔迷离。 余慈也不浪费时间,思索之时也操控着鱼龙在现场转了上百圈,把几十具死尸的情形尽都看过,又是一口凉气吸进来:几无外力加诸其身,倒像是自己搅乱气血自栽一般,这是什么妖法? 也在此时,余慈心血来潮,忽有极度不妥当的感觉生发出来。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怔了片刻,他蓦地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如此声势的异动,不管是盘皇宗还是罗刹教的修士,竟然都没有任何反应,两宗人马离此也不过三四十里,便是鱼龙速度再快,又能把他们落下多远? 不,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刻意抹消了一切反应。 当此念头生发之际,他心头骤寒,毫不犹豫地操控鱼龙,向外便逃,然而还是迟了。地面这四十余具尸身之上,忽有阴灵怨念爆发,转眼汇成一股狞厉凶煞之气,波及方圆十里。 以区区四十余人的数目,怨念如此之强,可以想见濒死之时,遭了怎样的罪过。尤其是死前,今生一切印象深刻的片段尽都回溯,一些共有的记忆更是鲜明灼然,更有灵性,透过余慈放在鱼龙神魂深处的神意星芒,倏乎穿透虚空,便如一方巨印,将其刻印生生烙在余慈神魂之上。 这一瞬间,余慈终于明白了东阳正教修士尽数惨死的缘由,但他宁愿不知道! 那披甲修士临去前埋了一个手段:其所使的十方绝狱撼鬼神法,在击杀了众多修士之后,竟还掩伏于这些人尚未消散的怨念之中,待有外界生机侵入,方才一鼓作气,爆发出来。 这本是给所有盯梢者准备的,可那盘皇、罗刹二宗修士,似乎早有戒惧之心,未能前来,只有余慈不知根底,恰落入瓮中,由他一人尽数消受,刹那间,余慈便像是再经历了一回众死者的死法,且是有四十倍之巨。 恐惧,无边的恐惧,如同黑夜中的潮水,瞬间将他灭顶。 余慈五官七窍齐齐溅血,如此极端的情绪,瞬间引燃了他全身气血。这不只是神魂层面的冲击,而是涉及到人身最源头的本能,是更玄微的层次,便是化入天龙真形之气,也无法豁免,神魂立遭重创。 一阵恍惚,余慈仅有的灵明忽然发现,他心神不知何时,已退入心内虚空。这也难怪,自从修行玄元根本气法之后,心内虚空已是他道基所在,也是十方绝狱撼鬼神法最终毁伤的目标。此时,心内虚空也在崩毁的边界挣扎,里面明月小湖鱼龙等,扭曲得不成模样。存即生、崩即死,这生死之间,正是无边恐惧的来处。 余慈生机若微烛之光,被恐惧黑潮扑灭,似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神变得净澈通透起来。如此变化,来自于一个念头生发:我是不同的! 生死之间,对别人来说,是大绝望,大恐怖。可对他而言,绝望在何处?恐怖在何处?他十多年剑斩强敌无数,所依靠的,不正是这生死之间一线灵机?那不是生死的麻木,而是对生死的参悟:生死一翻掌,成毁颠倒颠。何须生恐惧,机缘在其间。 当此明悟升起,泥丸宫忽有灵光照下,余慈便在心内虚空中现身,虽未持剑在手,却有剑意在胸,只一扫,四十余名修士的怨念恐惧,如沸汤沃雪,转眼消融。生死颠倒,正在顷刻之间。 轰隆一声雷鸣,已濒临崩毁的心内虚空轰然重组,有一线灵光,生发开来。 也在此瞬间,远方山区,十位身披重甲的修士正在低空慢慢飞行,领头的那位重甲之上,符纹倏然一亮,随后引出一句话:“倒是个人杰。” 这喃喃语声回绕在重甲之内,稍稍漏出,便让周围马长老等人心头一跳。宗主大人惜语如金,极端处一年半载都未必会讲一句话,如今可是少见。正惊讶时,他们又听到一声:“赠你个入土为安吧!” 语音落,披甲修士屈指一弹,一点星芒冲天飞去,倏乎不见。 仅一息时间,百里开外,硬撑不倒,甚至已渐渐醒觉的余慈猛地一震,一点星芒自高空飞掠而下,瞬间没入顶门,正重组的心内虚空之中,似乎千颗星辰齐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