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窗户纸上雨水拍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坐起身,吃了点东西,丫鬟把手炉拿去换过,沈寒香出了一背冷汗,彩杏替她解了衣,擦了擦身,才又让她躺下。 半夜里沈寒香睡得迷迷糊糊,身上汗淋淋的,只觉得不舒服,撑起身,眼睛却没睁开。 “三两……”她叫了一声,有人把水杯递到她的手里。 沈寒香喝了一口,摆了摆手,靠在床边,“不是要喝水……” 那人将她扶着,沈寒香脸颊触到一片又冰又湿的布料,才觉不对,睁开眼还没看分明,忽就被紧紧抱住了。 孟良清按着沈寒香的头,贴着她的耳朵,吐息尽打在她的耳廓上。 猛然间沈寒香挣扎起来,用力将他向外推。 孟良清心头大恸,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托着她的背,将人紧紧抱着死活不肯松手。 “你撒手。”憋了半晌,沈寒香闷声说。 孟良清松了手,但紧接着抓住了她的肩,低声不住说:“对不起……”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不住发颤,似乎害怕极了。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孟良清浑身被雨湿透,额前还在滴水。 “接到信……我就往回赶……”孟良清神情讷讷,“我……我该早两天出发,要不是我路上生病耽误了两天……就不会……”孟良清满含悔恨,眼睛通红,忍不住抱紧沈寒香,他胸腔激烈起伏,沉闷的呼吸声犹如抽噎。 沈寒香眼眶湿润了,深深吸气。 “你这么跑回来……皇上知道了……” “我会让皇上知道,我要让我娘知道。”孟良清哆嗦着咬住嘴唇,下午时白瑞的信鹞送去孩子没了的消息,他几乎难以爬上马去,几度喘不上气。只不过此刻他不会让她知道,他心意已决,要给他亲娘头上猛敲一棒。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沈寒香心酸地、无意识地摸孟良清湿透了的头发,轻声道。 孟良清身躯一震,急道:“孩子还会有的……”然而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住了嘴。 沈寒香默默看了他一会,眼珠轻轻动着,片刻后,下了决心,轻声道:“这么冷的天,你快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我不会让你白委屈。”孟良清仿佛发誓一般,紧紧抱住她,才下床去,他走路都有些摇晃。 沈寒香知道,他在后怕,就在这短短瞬息之中,他的每一寸呼吸,都在害怕她会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她分明有些怨这人的病弱,妥协,鞭长莫及,却在视线触及他丝毫没有血色看着比她更像病人的消瘦脸颊时,心软了。 同一时刻,阮氏院里灯亮起来。 “回府也不知道给夫人请安了,少爷先去了那女人那,不知道听了什么小话,怕是连夫人也不放在眼里……” 阮氏穿一件淡黄色亵衣,靠着贵妃榻,刚被人从梦中叫醒,神色不悦。 “再怎么样,清儿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同我翻脸,这不必担心。今晚这么大的雨,他马不停蹄回来,别弄出病来。你带林太医过去瞧瞧。” 韶秀应了声起来。 阮氏独自坐着,喝了会茶,吁出一口气。再怎么喜欢,不还是个妾。阮氏叫了个丫鬟去请陈氏。 她上了年纪有些凹陷了的眼睛静静凝望窗外浓浓夜色,漫漫长夜,总不能独享寂寞。 孟良清很快洗完澡,韶秀带了林太医来,他本气恼得连这韶秀都不想放进院子来。但确实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为长远计,还是由得太医开了方子去煎。 沈寒香屋里的灯透出窗纸,似乎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昏的。 他在南边呆了快四个月,日夜兼程赶回,身体早已有些吃不住,进了屋便躺在沈寒香身旁,小心地将手臂横过去。他心头打鼓,直至沈寒香抬起头,顺从地靠在他的胸怀,才觉那颗一直紧绷得发疼的心沉下去回到自己的位子。 “睡吧。”孟良清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