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面落泪,捉筷子的手发颤,半晌方才抬起脸来,双目失神遥望半空,哽咽道:“是我对她不起。”再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了。 只吃得半碗,沈柳德摇手,再也吃不下的了。 沈寒香叫东来把蒸饼收起来,打发了酒钱,便拍裙子起身,问沈柳德现去何处。 “去班子里看看……”他声音发涩,“我想再看看她住的地方。” 凤来戏班住那宅子还远着,东来雇了辆车,一路沈柳德都在发呆,犹如行尸走肉般魂不守舍。及至下车来,戏班门口依然扎着彩绸,挂着花布带子,沈柳德一见便朝前冲了两步。 沈寒香忙朝东来使眼色,两个把沈柳德一左一右扶着,门上识得沈柳德,知他是常来找公蕊的。忙使个小厮去告诉班主,另一五旬唤作常寿的门房上来拢着袖子问,“沈家大少来了,可是来吊唁的?” 沈寒香忙叫东来去取封好的银子,递上,点头:“灵堂可设在班子里的?” 那常寿笑接了,又请沈柳德在绸上留名,才道:“阴阳先生算了,说得停足六天,第七日五更出殡才好。” 没等多说几句,沈柳德已要朝内走,被常寿拦了住。常寿笑时眼角拖着几道纹,颇有点狡黠之意,他道:“请二位贵客先去海棠苑里坐一会儿,正有贵客在拜,须臾小的命人去请二位,请这边走。” 沈柳德嘴唇一动,便要发作。 沈寒香忙拽他袖子,东来在旁也抓住沈柳德一条胳膊,三人先去海棠苑里坐了,两个丫头捧上茶来。 沈柳德自没心情喝,沈寒香也顾着盯他,不想在此处生出什么乱子来。见他神思游移,也不可此时劝他什么,怕惹得出丑来。 于是叫东来去外面守着,二人坐着都无话,足等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厮来请。沈柳德大步跨出门去,恨不能飞,因问那小厮:“方才是什么人在?” “张大学士家的二公子,早少爷半个多时辰来的,与咱们蕊姑娘生前有旧,便多说了几句。哭得哟……啧啧。”小厮叹气,“蕊姑娘也可惜,这么韶华正好的,京城里那些个贵人,专来就为见她一面,偏出了这档子事,真是红颜薄命。班主说了,过几日去大音寺请高僧给她念往生咒,来世不说富贵,清清白白的来去就是她的福气了。” 沈寒香一听这话,便觉话里有话,而沈柳德一听张大学士又有点怒意上头,他又吃了酒,便朝东来使眼色,东来把人死死搀着。 “确实可惜了。”众人皆各自黯然,思及公蕊生前音容笑貌,刚毅个性,伶仃身世,才渐声名鹊起,就已香消玉殒。却又是自尽的,也无话可说。 到灵堂处,满院香蜡纸钱气味,沈柳德一见公蕊灵牌便站不住了,膝一软,跪倒在蒲垫上,而棺材还停着,棚子里略有怪味,却也难免。 外头道士、哭灵班子一应俱全,那公蕊是个孤儿,也没什么亲戚,不过丧事办得并不简陋,足见待她好之人亦不在少数。 小厮是要等着接沈柳德吊唁完后出去的,刚吃得一口茶,见沈寒香过来,忙点头哈腰道:“姑娘好,可要吃点茶?小的叫人煮去……”说着便要招呼人去,被沈寒香止了住。 “别忙活,茶我不吃,不过向你问点事。”沈寒香道。 小厮脸上有些为难,不听问什么,便要摇手,见沈寒香摸出个荷包来,掏出两枚银锞子,足有五六两了,却又是海棠式的,颇讨喜,这才笑逐颜开道:“姑娘请问。” “你们蕊姑娘去前,可见过什么人?或是出了什么事么?方才你说,清清白白来去,又是为何?”沈寒香眉头皱着,“我与蕊姑娘认识也有些日子,知道她最是洁身自好的,乍然听说她去了,也是怪道她心性坚定,怎会这般去了……” 小厮叹气摇头,将银子收好掖在腰间,压低声,引着沈寒香向树后湖边走去,四下瞥见无人,道:“若问旁人,旁人必说不出什么来。可巧那日,正是我和师傅在门上当值。就在蕊姑娘这事八九日前,具体是哪一日我也记不起了。只不过第二天她就叫班主撤了她的牌子,也不唱戏了。那晚上正是天黑的时候,二更鼓过好一阵了,我正打盹的时候,蕊姑娘才从外头回来。她本也常归得晚,却少有那样晚的,不过子时就回来的。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只她一个人,神情慌张,头发也乱,我睡得迷了,也没太留意。打了灯笼在前给她引路,到这院子门前,冷风吹了我一路,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