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门上传来说话的声音,淙淙如玉,字正腔圆的。沈寒香手里捏着陈川的钱,回身来,自窗缝里看了眼。 却不料是个认得的。 卜鸿一身白褂,站在角门外头,手不自觉仍捏着兰花指。身后跟着个小侍从,正在角门上与侯府的下人说话。 说什么听得不太清,只不一会儿,门房上两个神情难看至极,一个二个动起手脚来,又不是要打架。 碎云来看一眼,忙把沈寒香拉离窗户,“那是戏园子的人,三姑娘紧着看什么?” 沈寒香怪道,“你见过戏园子的?” 碎云半晌未说话,沈寒香又去爬窗子,她这才扯着她结结巴巴道,“戏子能有什么好看,下九流的人物,平白脏了姑娘的眼。” “你们家少爷不就爱去戏园子的么?”沈寒香道。 碎云被堵得说不出话,目中又有些心虚。她是这回李玉倩要回来,李夫人才派去伺候李玉倩的,自然李珺那点事在府里也见怪不怪了。 沈寒香把马车帘子一捞,索性趴在车窗上了。 侯府上一个眼睛利索的见了,大声喝问,“这不是跟知县家少爷来的么?在这儿看什么?有甚好看?仔细爷爷挖了你的眼珠子,再来看个够!” 那看门的是忠靖侯府门上一个门房的侄子,唤作王大的,觑沈寒香两眼,见她年纪小,又看不清衣饰,只道是个丫鬟。 旁边一个看门的来拉住他,朝卜鸿问,“不是弟兄们为难你,一来上头没这个话,你在芳满院红是芳满院的事,到这里架子便再拿不得,我们弟兄也不吃这套。二来今儿侯爷在家,你来门上也不妥当,若叫侯爷延请的老爷主子们见到你来这儿,连累小侯爷也得喝一壶。主子们谈笑间的事,少不得我两个要挨一顿打。” 卜鸿忙点头说晓得,叫旁边小侍拿银子出来,忙慌慌塞给他二人一个钱袋。他朝沈寒香看一眼,却没认出来,只作个揖,那面上意思沈寒香懂,是叫她装作没瞧见。 沈寒香便放下帘子。 一二句话间,外面就没声了。沈寒香又一看,卜鸿已进去了。此时已过去大半个时辰,李家两兄妹还没出来,沈寒香只得无聊发神,此话不提。 只说卜鸿来找孟良清,实是少见的事,他幼年卖身戏班,最懂这些少爷公子,院子里一个着急求欢的样,出了芳满院,便是对面走来也当不认识。 孟良清又是难得的一个,从不问他求什么,顶多画个脸谱,过把干瘾。偶尔朝他说几句外头的事,卜鸿亦很感激,把他当成个真心相交的。 这日来求,实在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便是要他交全副家当来换家中长兄性命,他也肯给。 却还没见着孟良清,就先见着李珺在院子里看花。卜鸿因有急事,只当没看见,却被李珺叫了住—— “怎么我来,你也来,倒是有缘才得见一面。” 卜鸿面有急色,李珺便问,“什么事着急忙慌,给我说一说,一准我有法子。” 卜鸿朝堂内张望,孟良清那屋外守着一群仆妇小厮,显是屋内正在待客。 李珺想,左不过不是人情就是银子的事,也不想让卜鸿上去搅扰自家妹子同孟良清叙话,便道,“那边有个空亭子,咱们过去好说话。也不怕人听见。” 卜鸿略一低头,只得跟着李珺过去,李珺却等不及走上去,底下就与他勾着手指。到得亭中,卜鸿已满面窘迫,直欲去死。 “哎,到底什么事,急得你这样?”李珺问。 卜鸿实在难以启齿,但一想,若李珺有法子,也不必再去求孟良清。他私心里不大愿意求孟良清,以免淡了二人交情,便先朝李珺说了。 原是急求着三千五百两银子是上下打点,把他个犯了事的亲哥放出来。 李珺也不着急吃占他便宜了,犯难道,“在梦溪地面上么?” 卜鸿摇头,“要在这上头,我便直接来找李公子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