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亦霜不紧不慢地绣着手中的荷包, 上面的莲蓬已经初具雏形, “不必将话说得这么漂亮,祁明这般为你尽心尽力都被你毒死了, 如今谈家都死光了, 我还有什么值得大人您费心思的?” “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吗?最后再帮我办件事, 我送你离开。” 谈亦霜绣花的手微微一顿, “一定是我?”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针线缭乱, 谈亦霜淡淡道:“只怕替你办成了, 狡兔死走狗烹, 落得个跟祁明一样的下场。” 掩藏在黑暗中的人笑道:“你又怎么知道祁明真死了?” 谈亦霜倏然抬起了眼睛。 初春的风尚带寒凉,吹得柳枝轻晃,嫩绿的芽叶颤巍巍在风中绽开。 紧随川南捷报而来的,是东辰新帝申寻登基的消息。 尽管传言中皇太孙申安德才兼备文韬武略,深受朝中诸臣和百姓爱戴,得申尧苦心栽培多年,却还是死在了宫变里。 “申寻在申尧的儿子中排行二十七,平时默默无闻,申安从小便和他这位二十七叔一起长大,两人年纪相仿,相互扶持,两个人一路几乎杀尽了申尧成年的儿子,申安登基前一晚死在了申寻剑下。” 密信上寥寥数字,字下是血流成河。 生死之交亲缘深厚,最终还是败给了权势。 王滇看完了信,扔进了火炉里,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拽了拽梁烨的耳朵,“你登基时也这般惨烈么?” 梁烨的耳朵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枕在他腿上,将耳朵压在下面,踩了椅子扶手两下,“唔,记不清了。” 王滇抓了抓他的头发,“申寻此人听上去城府极深又善隐忍,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 “虞破虏和申安是好友。”梁烨手里的柳叶刀飞快地转了一圈,正正好好插中了舆图上的东辰王都,“这仗打到头了。” 申尧有心谋略天下,有一统三国的野心,但很显然他的儿子没有,又或者没有这个命——虞破虏和申安交情颇深,申寻一剑杀了申安,东辰上下谁不知道虞破虏性子暴烈,现下估计恨不得回去将人刮了。 东辰谈和退兵的信帖到时,焦文柏刚带着兵过了承元郡的常水抵达川松郡,为表重视,梁烨亲自去迎的人。 “臣焦文柏叩见陛下!”焦老元帅老当益壮,声音依旧震耳朵。 “焦帅快快请起!”梁烨亲自上前将人搀扶起来,朗声笑道:“朕可算将焦帅给盼来了!” “若非前两日常水冻上,老臣还能早两日到,好好会一会东辰那虞小将军!”焦文柏大笑。 梁烨身后的十几位将军闻言纷纷附和,又赞老帅当年何等英姿,好不热闹。 王滇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余光便瞥见之前的那个叫卞凤的小将一直紧盯着梁烨,甚至还找机会扶了梁烨的胳膊一下,梁烨这厮大概是军中混惯了,不许人碰的臭毛病也被他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有在意。 王滇不爽地啧了一声,站在他旁边的充恒也是满脸的怨气。 “主子天天都带着那个卞凤,让他做大将军,还好声好气亲自指点他习武。”充恒幽幽道:“教我习武的时候天天骂我,主子偏心。” 王滇拢着袖子又看了卞凤一眼,道:“他是卞沧给卞如风过继的儿子,怎么着也算他半个弟弟,情有可原。” 王滇不是理解古代人这种宗族传续香火的观念,毕竟人一死什么都不剩,还不如让自己活得痛快些。 但梁烨归根结底是个古代人,脑子里多少装了些封建糟粕的玩意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拧过来的,他也不着急。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