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亲近的称呼让百里承安微微不自在,却也没提出异议,只是客气笑道:“从老师府上回来之后便总反复,如今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文彬,你我一路千难万险到了大都,也算同生共死,我便开门见山了。”王滇道:“如今朝中鱼龙混杂,陛下又远在前线,手段狠绝非我本意,只是不得已为之,如今虽凑足了急需的粮草,但这场战争明眼人都知道如何,若北梁坐以待毙……文彬,你可明白?” 百里承安神色微微触动。 “战事在外,世家祸患于内,大梁要么置之死地后生,要么被活活拖死。”王滇起身道:“在下深知自己恶名在外,然为了大梁,还请文彬放下成见,不为陛下,也为大梁千万无辜百姓——” 话说到这份上,王滇作势要跪,百里承安自然不能也不敢让他跪,赶忙托住了他的胳膊,犹疑的神色被压进了眼底,“下官风寒已愈,自然听凭王爷差遣。” 王滇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情真意切道:“若是闻老太傅还在,定然深感欣慰。” 此话一出,百里承安眼眶兀得红了,“老师在时便常教导我们,万事以国以民为重。” 王滇也微微红了眼睛,“太傅心有大义。” 于是王滇组建的临时内阁终于凑足了人数,上面是以晏泽、崔运、卞沧三人为首的元老,下面又有他招揽来的百里承安、祁明、曾介等以王滇的身份或交集颇多或私交甚笃但有真才实学的官员,而后他便将最后一个位子瞄准了崔琦。 偏殿里,崔琦坐在轮椅上,脸色依旧白得吓人,风轻云淡地置身事外道:“王爷,此举不妥。” 王滇比梁烨还要直白,“北梁要是完了,梁寰还有没有命在?你我如今不去争不去抢,待哪日梁寰接手了梁国,少不得要落个亡国之君的名号,你当亲爹的忍心看自己儿子遗臭万年?” 这话说得句句扎心,崔琦抬起眼来,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你一身的学识本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王滇笑吟吟地起身,伸手搭在了轮椅上,俯身同他平视,“崔二公子,你既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就该知道皇家多艰难,不管是梁烨、你还是梁寰,哪一个过得像个人样?梁烨在宫里喝了十几年白玉汤,活生生熬成了个疯子,别人可以骂他辱他,但你不行,如果不是他,就该是你,同样你受得这些苦,不是你就该是他……他若真忌惮你,出征前就会将你杀了,焉能留你活到今日。” 崔琦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抬眼看向王滇,“你同他非亲非故,又为何如此帮他?” “自然是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王滇勾唇一笑,被掩藏在袍子里的那枚红穗玉佩显露出来,矜持地炫耀,“崔大人,这是陛下亲手系上的。” 然后他就清晰看见崔琦脸上的表情凝固,裂开,又凝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罕见失态,低声呵斥道:“荒唐!” 王滇将玉佩掩好,挑眉道:“你情我愿的事怎会是荒唐,你弟弟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后宫连妃子都不肯纳一个,不然你以为他为何如此坚决地立梁寰为太子?” 他意在跟崔琦挑明梁烨不会再有子嗣,梁寰这太子之位将来也会坐得稳稳当当,至于崔琦怎么理解,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崔琦被气得面红耳赤,“荒唐!子煜简直——” 王滇眉梢微动,眯起眼睛道:“虽然梁子煜脑子不太好使,但你们梁家人都精明得很,最后我也被他算计进来了,你作甚一副你弟弟吃了大亏的模样?” 看样子崔琦气得都想站起来,呼吸剧烈的一阵起伏过后,重重地闭了闭眼睛,“王爷何必同我说这些?” “你是梁子煜的兄长,勉强也算我半个哥。”王滇微微笑道:“十六兄,我内阁的人还缺一个,给你留着呢。” 崔琦睁开眼睛,大概很想指着他的鼻子骂娘,但毕竟好涵养,最后也没骂出来,只神色坚决道:“崔琦力有不逮,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滇从袖子里摸出来了颗糖,冲着殿里的帷帐招了招手,崔琦正纳闷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看见个毛绒绒的白团子从厚厚的帷帐里爬了出来,神情戒备又小心地盯着他们看了良久,最后大着胆子朝王滇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滇甚时宽慰,没枉费之前每天晚上都去东宫给小孩儿讲童话故事。 梁寰摇摇晃晃走到王滇跟前,王滇蹲下来将糖剥开塞进他嘴里,抱着小孩儿指着崔琦道:“喊爹爹。”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