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项西说过程博予之后,项西再也没叫过程博衍哥,现在猛地这一声哥叫出来,程博衍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什么事儿?”程博衍问。 “就那个方寅,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摄影师,”项西看了他一眼,把腿缩到椅子上抱着,下巴搁膝盖上,“他之前找过我,说要拍个什么专题,想拍我。” “嗯。”程博衍走到他身边,靠着桌沿看着他。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他说给钱,一天五十,我就……答应了,”项西又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了眼皮,“拍了一段时间了,他……就跟着我拍。” “然后呢?”程博衍轻声问。 “他今天突然跟我说,让我看看那些照片,”项西说到这儿声音又开始有些发颤,顿了顿才往屏幕上看了看,“我就看了。” 程博衍没说话,试探着往前倾了倾身体,看到项西没有阻拦他,他把屏幕往自己这边转了转。 页面停在两张照片上,第一张是砂锅饭的门脸,给客人上完菜正往店里边走边抬手擦着汗的项西的背影。 店里的小工只有小z一个人,除了上菜,他还要负责收拾和一些杂活,扫地,倒垃圾,洗碗,人多的时候上菜慢了,他会被客人骂,收拾桌子慢了,他会被客人骂,很多时候他都会被骂。 但他一般都沉默着。 中间还有几行字,程博衍没有细看,直接看了下面的照片,这张里没有项西,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和在店里跟他们拉扯着的几个人模糊的身影。 这几个人砸掉店里的几撂砂锅之后,小z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忙报警,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家店里。 他的工作丢了。 “都是这样的吧,”项西闭了闭眼睛,“置身事外看个故事,这个人跑出了赵家窑,后来呢,后来他病了,后来呢,后来他带着病去找工作,后来呢,后来他被麻烦找上门,丢了工作……哦,这样啊,好惨……我怎么努力,怎么努力,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因为这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 项西闭着眼睛,偏着头,程博衍还是看到了他湿润了的睫毛,眼角的一小滴泪滑了下来,滑过泪痣,最后滴在了腿上。 “你这么努力,这么努力,这么努力,”程博衍跟着他的话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泪痣,“我知道。” 项西没有说话,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掌心瞬间湿润了,项西滚烫的眼泪在他掌心里烧着,程博衍站着没动。 “馒头没有跑掉,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回家了,但他还在,他没跑掉,”项西嗓子有些发哑,“我在新闻里看见他了,在一个假酒黑窝点里打工,我今天去看了,说他一直被老板打……” 程博衍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项西住院的几天都盯着电视新闻看。 “没有人管他,我要不问一句,人都没想起他来,”项西声音带着颤,“谁会管他啊,连故事都没有人看,他打哪来的,要去哪儿,为什么停在这儿了,谁要管谁想知道啊!” “我也一样!”项西用力抓着程博衍的手,指尖掐进了他皮肤里,声音嘶哑着,“我哪儿来的!要去哪儿!我在干什么!我想要什么!看故事的人最后也不想知道!他们谁想知道!他们要看的就是这个人!他在打滚!他怎么都爬不起来!” “项西,”程博衍弯下腰,抽出一直按在他眼睛上的手,在他脑门儿摸了摸,看着他的眼睛,“你哪儿来谁也不需要知道,你要去哪儿你在干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知道,真的,我知道。” 项西的眼睛红着,瞪得很大,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句:“你会走吗?散戏了就走了。” 程博衍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手在项西脑袋上轻轻抓了抓:“不会。” 项西没再说话,伸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肚子上。 程博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