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俊秀的青年便俯首在桌案之前,执笔落字如飞。 他刚奇怪推门进来的人何以没有发出任何一个字,又忽然警觉意识到对方居然毫无半点内息泄露出踪迹,这一抬眸间居然看到戚寻站定在了屋中,险些将手中的墨笔落得重了点。 “狄大军师也是会做出这种失态举动的人吗?”戚寻饶有兴致地搬了张座椅坐下,也免得因为狄飞惊抬头不便的情况下不易对视。 如今没了狄大堂主这个称呼,她便循着狄飞惊现在的身份叫了句狄大军师,让狄飞惊怎么听都觉得有几分调侃之意。 大约是因为尉迟迥麾下实在是没有几个可用之人,以狄飞惊的实干能力,尉迟迥简直不想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卧底,反正能帮他清空多少文书清空多少,在他抵达相州到如今的一个月里,简直是资本家看了都要觉得不忍心的加班模式。 狄飞惊从这种忙碌之中难得品出了几分脚踏实地之感。 当然他倒是也不至于忘记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来到尉迟迥麾下,整个南北朝乱世又正当什么时候。 “戚姑娘不请自来,总不能慌张的机会都不给人。”狄飞惊回道。“不过既然你到了,可见长安城的暗棋已经布下,反倒是我的行动慢了。” “狄大军师不像是如此妄自菲薄之人。我瞧着若只是处理这种卷宗,你应当还不至于消瘦到这个程度。”戚寻随手翻阅了两页,便大约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尉迟迥出身行伍,他这官拜大柱国、大前疑之位,乃是因为收复弘农、沙苑、平定萧纪之乱等事,门下多的是一道行军打仗之人。 若非北周克北齐之战后不久便是宇文赟上位,将北齐规整秩序之事贸然交托给了尉迟迥,此事本是不该他来做的。 但算起来这些事情比起此前狄飞惊所经手的六分半堂六万老铁的去留和各司其职,又实在不在一个数量级,狄飞惊对此是很驾轻就熟的。 他如今看起来费心劳力而显得清瘦了几分,总不至于是因为戚寻以押不卢之毒将他控制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让他的脑子不如先前好使。 显然他还做了点旁的事情,分散掉了他的注意力。 听到戚寻相问,狄飞惊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近来在接触尉迟迥的几个儿子。从他这几个儿子的表现来看,尉迟迥或许如常乐公主所说,是个威震海内的忠烈之臣,他的儿子却不是。若是北周皇室倾颓,或者露出卸磨杀驴的意图,诱导尉迟迥起兵或许不容易,还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目的,让他的几个各自开府的子嗣产生这种想法,进而裹挟这位老父亲一并出兵,却大有可能。” “这话怎么说?” 狄飞惊搁下了手中的墨笔,沉吟了一番后回道:“此事我简述而说吧,尉迟迥的五个子嗣都是一母所出,兄弟之间虽有不睦但还不到为争家产而兄弟阋墙的地步,这五人的性子也很相似,因为母亲是北魏公主,祖母是宇文泰的长姐,合北周北魏之尊崇为一身,在脾气中有些异于常人的傲慢。” “但这份傲慢被宇文赟给打破了。”狄飞惊问道:“你既然打长安来便应该知道,宇文赟的其中一位皇后乃是尉迟迥的孙女, 尉迟顺的女儿?” “不错。”戚寻点头应道。 “那你大约不知道,这位尉迟氏的姑娘原本是嫁给西阳郡公宇文温的,甚至已经成亲了,却在入宫朝见的时候被宇文赟……垂青。” 狄飞惊垂落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缕怜悯,又继续说道:“宇文温与其父宇文亮惊闻此事后,便对宇文赟生出了嫌隙,这两人此时的位置也很有趣—— “北周守卫江淮一带派出了名将韦孝宽,这两人便是他的属官,现在正与南陈隔江对望,而相州距离这支军队不远,负责了一部分后勤物资运送的指责,督办此事的正是尉迟顺。” “对尉迟顺来说,多了个皇帝当女婿可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谁让五皇后制度还是从宇文赟的手中折腾出来的,五个岳父也不见得能从宇文赟这里得到多少尊重,但跟自己的前女婿低头不见抬头见,却无疑是让他难以忍受之事。” “这么看来宇文亮宇文温父子、尉迟顺和他的兄弟、以及陈顼都可以在这些关节上派上用场。”戚寻和狄飞惊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些事情她是实在不必操心的,狄飞惊对此自有主张,届时让安隆与他打个配合就是了。 他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让尉迟迥的儿子也好本人也好出一次兵,后面的一切便都好说了。 “我……” “我还有一句话想同戚姑娘说。”戚寻刚想开口便先被狄飞惊给打断了。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