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那罗浑,你小刀带了没,先给花木兰把绳子解了……” 若干人一拍脑门,伸手找那罗浑要刀。 那罗浑从怀里掏出小刀,还未递过去,却听见贺穆兰冷声说道: “不用了!” 哔啦。 令人牙软的拉扯声后,贺穆兰身上的绳索被彻底挣断! 她整个上半身的肌肉都紧绷到无法恢复的地步,绳索在皮肤上拉扯的痛楚,让贺穆兰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将断绳掷到那些刑军的脚边,在这群人见鬼了的神情中向前走去。 刑军们和刑官曹一下子就想起了贺穆兰能与神灵鬼魂通灵的传闻。 这哪里是人! 这不可能是人! “咦,那花木兰要做什么?”库莫提向身旁的家将说道:“你去听听,看看他要做什么。” “是!” “夏将军,末将也去看看情况!” 打扮成亲兵的素和君一下子跳了起来,也奔下点将台。 ‘求大可汗让我来军中果然是来对了!’ 素和君兴奋得连脚步都轻快了十分。 ‘在京中哪里能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这么有意思的人!’ 贺穆兰走到刑官曹的身旁,对着王副将行了个鲜卑人的大礼,然后转身向那举着剑的刑官曹质问道: “你说我有罪……” 她表情转趋平淡,沉声说道: “我有何罪?” “你妖言诡语,捏造鬼神,岂能说无罪?” “收殓战死同袍的尸身,便是罪吗?”贺穆兰凝视着那个刑官曹的眼睛。“那些尸身属于谁呢?属于你吗?” 她冷笑了起来。 “大魏的哪一条规矩规定了,战死者的尸身属于军中所有?” “死去的人,便不是同袍了吗?若是我死了,便要连自己的东西都保存不住,像是刍狗一样的被丢在那些发臭的沟里吗?我的阿爷阿母将家中的所有积蓄托付我手,换来我的铠甲,我的兵刃,我的战马,我的鞍鞯,是为了什么?” “从小呱呱落地那一刻起,我们就必须肩负所谓应尽的义务!责任!命令!这些我不抵抗,可这是我的铠甲,我的兵刃,我的战马,我的鞍鞯……我的!” 贺穆兰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 “还有我的尸首,也是我的!” 花木兰的梦魇是战死。 因为她若死了,她的衣衫甲胄全部会被剥光,她的身份不可能隐藏的住。 连战死者最后的尊严都没有,这样的国家,真的是一个正在逐步文明的国家吗?真的是值得为之付出一切的国家吗? 贺穆兰逼问: “我的东西是全家人饿着肚子攒出来的,为什么不能让它们在我死后送回家去,再换成粮食?” 刑官曹哑口无言。 她再问: “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已经为了大魏豁出了性命,为何不能让我的魂灵和寄托回到我阿爷阿母的身边?” 右军许多人想起家中砸锅卖铁,只为了让他们能多几分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机会,恨不得把家当掏空的情景,失声痛哭。 身为贵族的若干人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痛楚,但他想起没有了家奴的自己陷入险境的日子,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阿爷和阿母不许他去右军了。 谁都希望自己的家人能活着回来。若不能活着回来,至少有尊严的死去,也不失为来了这世间一遭。 刑官曹们并不是各个都是铁石心肠,他们何尝不知道军中这一喝兵血的陋习不合理,可是鲜卑人以前是部落制,部民都是奴隶,部落主是奴隶主,奴隶主拿走死去奴隶的一切已经成了习惯,有些陈规陋习是根植于血液中的,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现在听到贺穆兰的责问,他们的口张张合合,欲言又止,王副将只感觉脖子上的剑似乎往下滑了几分,脸上的不屑也收了起来。 贺穆兰觉得北魏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也许因为花木兰是鲜卑人,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就连她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对,只想着不死来避免这样的结局,却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那些有罪的人,难道不是以‘同袍’之名去偷盗别人血泪之人吗?” 贺穆兰继续向前。 “只不过是拾起那些血泪,将他们塞回身体里,不至带着怨恨离开世间的我,何罪之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