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如此,连氏的努力却也只在歂岳显德两朝卓有成效,显德以后,再没有出现一个连氏,也再没有出现一个谢琰和贺同芳,反扑的攻势猛烈袭来,瞬间使得历史出现了倒退。 如今百年过去,女性的处境相比连氏之前的时代固然好了许多,却远远比不上歂岳显德两朝。 出身普通农家,又没有连续两位上位者的支持,想要重走连氏走过的路,可能性万中无一。 休沐的第二天晚上,送走所有的女孩后,襄荷倚在门边,神色有些恍惚。 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教她们认字,让她们明理,更让她们知道女子也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女子也可以不温柔娴淑不事事顺从。 这顺从了她的心意,但是,对于这些懵懂的女孩儿们来说,她真的做对了么? 有时候,无知是福。 傻子心智未开,整日无忧无虑,而开了心智的人,却总有着无尽烦恼。 那些道理,若不懂,或许还可懵懂地过一生,若懂了,又有几人能甘心认命? 对于必死无疑的病人,家人通常选择隐瞒他们病情,这样起码可以让他们快乐地度过剩下的时光,而她如今的作为,却是将残忍地事实告知了病人,却没有同时提供治愈她们的良方。 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就一直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 穿越以来,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她坐在门槛上,虽面朝门前的森森古槐,目光却无着落地游移着。 不知何时,刘寄奴走到她身边坐下。 对于襄荷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教人认字,兰郎中虽然因为心疼襄荷而略有抱怨,但还是无条件支持,刘寄奴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异议。 “怎么了?”他问道。 襄荷这才发现他的存在,不自然地朝他笑了笑,半晌,才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说,世人是愿做无知无觉却快乐地傻子,还是愿做有知觉却痛苦的聪明人?” 刘寄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不是世人,无法知悉世人想法,但——”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不愿做傻子。” 宁愿痛苦却有直觉,也不愿麻木无觉。 襄荷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教菁菁她们识字么?” 刘寄奴笑了笑:“原来是为这烦恼?” 他指了指远处的黛青色山影,指着那山影中的鹤望书院。 “你何不问问书院的学子们,他们后不后悔读书识字?” 襄荷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丝迷茫:“不,不一样的,男人和女人,非常不一样。” 刘寄奴却笑:“若说外界处境,自然大大不一样,但其内里,却都是一样的。” 襄荷喃喃着:“可是,我不只是想教她们识字,还……” 刘寄奴却扬起手中的东西,“这个么?” 正是襄荷用来教学的那本《列女传》。 襄荷握紧了拳,点头。 “不明理之人,即便你将道理掰烂了扯碎了塞进他肚里,他也仍旧不明理;明理之人,即便初时混沌无知,却总有一日会晓得道理。” “傻子的比喻不恰当。”他笑道,“你知道傻子就没有丝毫痛苦了?况且——她们可不是傻子。” 暮□□临,远处的山影只余一道道模糊的灰影,鹤望书院最高处剪出的飞檐斗拱再看不到踪影。 院子里传来兰郎中喊两人吃饭的声音。 襄荷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朝刘寄奴璀璨一笑:“我明白了。” # 女孩儿们聚在了兰家,村里的男孩看着也眼热,有也要跑来跟襄荷学认字的。 即便是男孩,也不是都有读书机会的,这时候大多数人家都没有让孩子读书的概念,秀水村一个村里也就大约三分之一的人能写出自己名字,这还是临近鹤望书院的缘故。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