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次能挺过去,下次呢?” 她垂下眼,“不行只能往里填了,难关总要过的。” 他不由发笑,“难怪人说内务府佟家有金山银山,看来是真的,要不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颂银怨怼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是没辙了吗,你就不能说点儿让我高兴的?” 佟家有钱是真的,不单佟家,但凡和内务府沾边的,家底子都不薄。这种事说出来是挺亏心的,但每天手上大把银钱流出流入,想不受浸淫很难。谁不知道往家捞钱?什么都是次要的,把家营造好,供着家里的长辈好吃好喝,手上有结余了,置房置地,吃租子吃瓦片,就那么回事儿。颂银这辈的还算好,她当值两年两袖清风,虽然机会有很多,却没那份中饱私囊的心,就觉得皇帝吃个鸡蛋要二两银子,这种账务报上去脸红。不过她不伸手,也短不了她的,像那些地方官员和皇商为了通路子,都往家里送孝敬的。所以佟家不缺钱,她看过太太的账册,那个数字,十辈子躺着也吃不完。 但对外绝不摆阔,摆阔是大忌,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因此一有人说“佟家富裕”,要立刻回敬“您太抬举我们了,我们不敢瞎富裕”,这是最基本的应答方式。不过颂银对他倒没搬出那套来,总觉得在他跟前说虚话不是明智之举,会让他瞧不起。他也确实是明白人,告诉她绝不能胡乱补那个亏空,“万一皇上心里有数,你那儿却把帐合上了,反而要出大事,接下来就该追查你们佟家的家底了。” 凉风习习,灯火朦胧,颂银瞧他的时候多了份宾服。很高兴他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其实说填补也是她一时顺口,她知道不能填这个窟窿,并不是填不起,是怕入了皇帝的套。既然换人有违太/祖爷旨意,那就把佟家连根拔起。罔顾法纪,贪渎成性,这就是扫除后患最好的罪名。 在宫里活着,后妃勾心斗角,他们这类人也不舒坦,所以他说送人进宫,真怕害人一辈子。皇帝要是好,等啊盼的虚度光阴就算了。万一受宠,那就难以想象了,会不会像郭贵人似的,翻牌儿等同上刑? 她嗳了声,“我问你个事儿。” 刚才说得挺一本正经的,毕竟大事当前,态度要端正。可她突然换了语调,微倾着身子,满脸古怪的笑意,他那根不着调的筋就被她挑起来了,欢欢喜喜凑过去,笑着说:“什么事儿啊,妹妹?” 颂银略作矜持地支吾了下,“我想和你打听陆润。” 他拉了脸,“他是个太监。”说完了很笃定地补充,“货真价实的太监!” 颂银狠狠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不是太监也不能留在宫里。” “那你打听他干什么?”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威胁有点大,“你常在养心殿往来,和他相处的机会比和我多……” 这人老爱把自己拿出来比较,和豫亲王比也就算了,怎么还和太监比上了呢!颂银无可奈何,“我不是要跟他,就是对他有点好奇罢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不是要跟他就好,太监不是全乎人,跟他不会幸福的。陆润这人,我倒是挑不出毛病来,挺好一个人,不爱张扬,办事很踏实,没有什么坏心,你打听他干什么?” 颂银嗫嚅了下,说没什么,“就是听到一些传闻,关于他和皇上的。” 和想象的不一样,她以为容实至少会大惊小怪一番,没想到他竟一点不觉得意外,干咳了一声,视线扫射方圆五十步以内,装模作样说:“这种道听途说的事儿你怎么那么感兴趣呢,议论皇上是死罪知不知道?不怕我把你抓起来?” 看来他多少了解些内情,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她靦脸一笑,“我不是想议论皇上,我就是关心陆润呀。” 容实脸上有了得意之色,摇头晃脑说:“那得看我愿不愿意告诉你,一般这种内/幕我只说给亲近的人听,你是谁啊,这么容易就撬开我的嘴?” 颂银气呼呼看着他,这人就是无时无刻不在钻空子,无非想得两句爱听的话罢了。他在这里卖关子,弄得她心痒难耐,搓着手叫了声二哥,“你给我说说。” 显然一声二哥不能满足他,他别过脸随意搪塞,“陆润伺候得好啊,将来一定能升掌印。” 颂银想听的不是这个,加重了力道,从“二哥”变成了“二哥哥”。 他转过脸来,两眼放光,“妹妹……” 她一阵恶寒,“这下能说了吗?” 他还是摇摇头,“眼巴前麻烦一大堆,你不想想怎么脱身?” 她早算计好了,如果皇上硬要给小鞋穿,那她就向太后求助。不管怎么样,她首先要保全的是佟家的基业,掌管了几十年的内务府,不能毁在她手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