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果然长舒一口气,噢了声,又听他问起手中的食盒,她仰头朝他笑笑,“这个是要送去给皇后娘娘的宁神汤,娘娘每日傍晚都要例行服用。” 晏七便不再追问,这厢与她道别,正要离开,却听她在身后迟疑地叫住他,待他看过去,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眸中映着四下的灯火,光华璀璨,“我知道你叫晏七,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知意。” 她说完没再给晏七任何回应的时间,一如他早晨拒绝自己那般干脆利落转身,提步踏进了西经楼里,这次留在原地叹气的成了晏七。 回到映春庭,同寝间的韦安正收拾着要去西经楼值夜,那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见他推门进来,惯例是几句冷嘲热讽,“想我当初要是稍用功学学字多好,现下也能有事没事便出去自由透透气,哪用得着大晚上撑着眼皮守着一堆纸活受罪,唉,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他的抱怨,晏七已听了许久,从最初的含笑劝解到如今的漠然以对,早就习惯成自然了,并没有任何必要往心里去。 只这次不同,韦安瞧着他不为所动,撇撇嘴,风凉话说起来得意十足,“偷懒偷够了,就去掌事那给个交代吧,算算时辰他该等你半天了。” “你并不知我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怎知我是去偷懒了,既然都在西经楼当值还分什么高下,誊书亦或是值夜,差事罢了。” 韦安被他噎了一嘴,悻悻住了口。 晏七皱眉看他一眼,缓步到桌案边放下取回的书籍,复又重新出门去了。 李故的居所并不远,就安置在映春庭东南角的一处两套间里,地方算不得大,但因为屋子里摆放的家具极为简单,平白显得空阔起来,一眼望过去只有北面书案上放置的那一张古琴算的唯一的装饰,只是晏七从未听见那琴声响起过。 屋里燃着烛火,窗户上倒映出一个人消瘦的侧影,低着头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捏了只硕大的蝴蝶,正翻来覆去的忙活不停。 晏七立在门前轻敲了两下,里头的人闻声漫不经心回了句,“进来。” 待他走到跟前,李故抬手一指面前的软榻示意他先落座,复又低下头专心摆弄着手中的半成品蝴蝶风筝,并不着急开口。 晏七也不急躁,坐在对面静静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见他拿起风筝来回检视了几遍,笑道:“你说二小姐一个女娃娃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放风筝都能把风筝扯坏了,果然是将门虎女!” 晏七听着也是一笑而过,瞧小炉上煮沸的茶汤已香气缭绕,便执起来给他倒了杯,但并没有添满,“茶汤醒神,就寝前多饮无益,便如饮酒,不可贪杯。” “看看你,好好一个年轻人,说话却这般古板!”李故抬手指了指他,啧啧感叹两句,拿起茶汤递到嘴边品了一小口,话音隔着缭绕的热气递过来,“找你过来没旁的事,就是白日里看你不见了那许久,还以为遇上什么事了,眼下西经楼里住着皇后娘娘和二小姐,寻常都别瞎跑,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神仙也救不回来你。” 这位掌事性子和善,说这些并不为危言耸听,尽都是为底下人着想的劝诫而已。 晏七颔首应了声,也不瞒他,“我今日便是往西经楼中寻书去了,但未有何事,只是恰逢楼中无人侍奉,皇后娘娘遂召我进画室伺候了一下午笔墨,这才耽搁了时辰。” “哦?”李故倒颇觉意外,“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旁人近身,别看栖梧宫中下人成群,但实际除了粟禾,其他人都鲜少能踏进内殿......” 晏七眸中一顿,随即又笑笑,“那许是今日粟禾姑姑有差事在身吧,我进去时正遇上她从楼中出来,之后便一直未曾再见她折返。” 李故抿一口茶水,眯着眼思索了片刻,又问:“皇后娘娘既然还肯召你近身伺候,想必不至于对你仍有成见,那她可有说过免了你先前的过失?毕竟先头那场风波我有所耳闻,亦觉得你是无辜受累。” 晏七不可置否,如实说有,“娘娘确实曾问过我是否想要重回咸福宫,但......” 这么个语气听来,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李故瞧他踌躇神色,砸了咂嘴,皱着眉有些责备的口吻,“皇后娘娘向来一言九鼎,既然问了必然就是确有此意,绝不可能是迂回试探,你该好好把握那等机遇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