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恰到好处,高鼻梁,大眼睛,眼窝微陷,笑起来时黑黑的瞳仁总能透出明亮的神采,她的牙齿白白的,长溜溜的大辫子垂到了腿弯处,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不停晃动,在夕阳下流动出一抹淡金色的光泽来。因为奔跑的缘故她光洁的额上还有些许汗意,脸颊有些绯红,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很有活力,就连两颊上那几粒细微的雀斑仿佛都在阳光里不停地跳跃。 潘毓不言语,只静静看着她讨好的笑脸。 立在远处的老仆赵甲实在看不下去,走了过来,朝潘毓躬身道:“郎君,天色不早了,走吧。不然….” 潘毓还没说什么,倒是一语惊醒了武思芳:“哦,对呀,对呀!赶紧去吧,宫门下钥,耽搁了可就不好了,那啥,潘大哥我先告辞了,你保重!”她转身离去,边走边回头道:“放心,我会替你祈愿的!” 潘毓感觉额上有青筋蹦出,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定定地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苗条身影。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爱穿窄袖衫子,系着躞蹀带,老穿条细纹小口裤,脚上也总是一双素色软锦鞋,再配上那大辫子晃啊晃的,整个身形在金色的光影中显得无比轻灵。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那些哀伤似乎全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潘毓缓缓将手从背后伸出来,桃木簪子在右手掌心里拓出个深深的印子来,幸而收了力道,簪子并没有折断。一想起她欢快着远去的模样,潘毓竟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几声。一旁的老仆赵甲又劝道:“郎君,快走吧,不然耽误了——” “怎么会?……人人都传我仰仗了陛下和太后的脸面,是中宫的不二人选,…..既如此,迟到了又有何妨?进不了宫门又能怎样?….”潘毓冷冷一笑,末了又低低补了一句:“真是…..傻瓜…..蠢货……缺心眼儿!” 赵甲低了头不言语,只另召过来两个小僮,服侍着潘毓上了马车,进了皇城,朝九仙门直奔而去。 ************************************************************ ************************************************************ 话说自武思芳回去之后,心里倒不平静了,因为今日穿着白衣的潘毓着实让她惊艳了一下,竟有些颠覆了以往风度翩然的白衣郎君西门非冉印在她心里的挥之不去的形象,……让她有些不安。 ……可是非冉,爱穿白衣的非冉上哪儿去了呢,那样的风华气度,明明和潘毓根本不一样的,为什么在转身之后看到的却是他呢? 武思芳躺在床榻上想不通,睡不着,又惦记着答应要给潘毓去寺里祈愿之事,一直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合了眼迷迷糊糊做起梦来。 睡到第二日起来,武思芳便关了店门,只专心等着做凌心的生意。这一下子空出好多时间来,她便带着武晗去大相国寺上香祈福,又跑了崇华寺,慈恩寺,还有白云观等京都有名望的几家寺院和道观。这等古怪异常的行为将武晗绕得一头雾水:他这姐姐鲜有烧香礼佛的时候,还一脸虔诚,…..别不是哪根筋又搭错了吧? 武思芳一直觉得是自己真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当然了,还得加上潘毓的确是大富大贵之命这个原因,这入宫应选也不过两日,果不其然被封了皇后。大婚定在八月十五举行,昭告天下,场面隆重,盛况空前,繁文缛节自不必提,且说除了百官与各国使节觐见朝贺之外,帝后二人在前簇后拥下,于当晚携手同现于承天门城楼上,与民齐乐,普天同庆。而此后更是荣盛不衰,日日歌舞升平,再没有人可越了去。 武思芳自然也是暗暗替潘毓高兴。潘毓封后也没忘了她,隔三差五差宫人赐些金银珠宝给她,又常定了她酿的酒,一时宫里宫外都盛行武大娘子的梨花酿与碧瑶光,直叫她赚的盆满钵溢,连各大酒楼食肆都仿着做她的,武思芳真正成了活招牌。 这还不算完,到后来酒也供不应求了,就得先紧着宫里的。潘后干脆叫人将她接到宫里来,给她锦衣玉食,在司酝司亲自酿制,虽然没什么官职,却活得扬眉吐气,人人见了她也都低着三分,而弟弟武晗也跟着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早将白芝麻之流踩在了脚底下。从前和她起过冲突的曹参军,哦不,曹校尉就更不用说了,但凡见到她,更是点头哈腰,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只是也不记得到底在宫里待了多少岁月,她越发地想家了,虽然衣食无忧,总觉得不自在,到底还是想出宫去。遂去差人请示了好几次,谁知潘后不许,更不愿意见她。 武思芳着急了,她偷穿了小宫人的衣服,去潘后所住的长秋宫求他。诺大的昭阳殿,八扇漆金雕凤的檀木门大敞着,里边空荡荡的,让人觉得瘆的慌。她跪在阶陛上,不停地磕头,不住地乞求:殿下,请准许小人离宫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弟,也不容易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