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成带着几百士兵,站在她的面前,神色异常凝重。 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具石像,只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如潮水般鼓涨,冲刷着她的耳鼓,轰轰地响,整个人不住地冒着冷汗,很快,汗水便将衣衫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之上。 一阵风过,她打了个冷颤。突然之间,眼前浮现出了一样东西。 她想了起来。 那年父亲离开的前夜,曾给自己留下的那只小盒子!这几年,她一直妥善保管着,这次离开建康,更是随身携带。 她猛地站了起来,奔向那座自己临时过夜的帐篷,冲了进去,打开箱子,迅速地拨开衣物,很快便找到了那只小匣。 她拿起一旁的钥匙,颤抖着手,将钥匙插入那把小锁的锁孔之中,一扭。 伴着轻微的“咔嗒”一声,锁开了。 洛神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手心湿透,汗水更是从她额头滚滚而下,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抬袖,飞快地擦去汗水,打开盒子,赫然看到里面置了一枚虎符。 虎符之下,压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 两样东西,便如此静静地躺在匣子里。仿佛很早之前,就已经在等着她的开启了。 第142章 第 142 章 这是高峤留给洛神的一封信。 他说的第一句话, 便是但愿这封信,能一直封存不启。因一旦启封, 则必是朝廷发生了他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接着又说,他以弱冠不到之年,掌高氏家主之位,官居高位, 事朝廷半生,知门阀之蠹弊,皇室之褊狭, 庶民之多艰,当年北伐失败,除自身能力所限之外, 身后掣肘,也未尝不是羁绊。 高峤对女儿说,阿耶对朝廷,并非无尤无怨, 亦不是没有身体力行, 但所能做的,却极是有限。身为高氏家主, 在与生俱来的身份地位和与皇室、门阀之间世代耕滋, 根深蒂固的利害攸关面前,他欲做能吏, 乏有魄力, 欲做循吏, 又有负苍生和天下。为官二十余载,内外交困,形同煎熬。以他自评,便是志高力绌,一事无成。而放眼南朝,过江名士多于鲫,能安天下者,却未见一人,直到得见李穆,如见这微世之下,一点火光。 君臣相安,国得以起死回生,民得以安家服业,这便是他的希冀。 故哪怕明知朝廷已是沉疴难起,他也依旧希望他看重的李穆,能与自己扶持了半生的这个朝廷,各退一步。 但他又怎不知,世间本就难得两全之法?自己如此希冀,何等渺茫。 高峤说,日后,倘若李穆并未做出恃功希图移鼎之举,而高后却因私心阻挠北伐,乃至图谋加害李穆,便是他绝难容忍之事。而两方对立,必会将她牵涉其中,也将会是她的一道难关。 所以他将这最后决定权,交给洛神。 因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因李穆是她丈夫,或高后冠有和她相同姓氏而以私心断事,有所偏颇。 高峤对女儿说,他给她留了些准备。 第一便是陆柬之。他那里,以地方郡兵的名义,替自己养着一支完全效忠的军队。将士除了部分陆氏旧军之外,其余全部都是当年跟从自己曾经北伐的家兵和他们的子弟,无不骁勇善战,是为精兵。三年前起,奉了自己的命,聚于陆柬之的手下。 他之所以要暗中保有如此一支完全脱离于广陵军的军队,目的便是以防不测。只要接到她的消息,陆柬之随时便会集合军队,为她所用。 他给洛神留下的另一样东西,是匣中那枚双爿合一的虎符。 高氏每一代的家主,各自都拥有一枚用以标信身份、调令军队的虎符,军士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