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荀澈的身体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最后一段,然而荀淙身上迷离的酒色之气仍然没有散去,他们兄弟两个闭门说了什么话,她不得而知,但听到杯盏落地的那一刻,她冲进门去,便见到荀澈一口血喷在了荀淙的前襟上。 他那时的怒容,便与刚才有几分相似。只是那时荀澈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喷出来的血都没有多少,颜色也是暗暗的。那大约是俞菱心上辈子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向着荀家人发脾气,赶走了荀淙。 不过,后来随着时移世易,俞菱心又渐渐觉得,荀淙也不是彻彻底底烂进骨子里要不得的。 虽说前世里的荀淙始终没有能够按着荀澈与明锦城的希望自立起来,但是后来当荀家的族人生事、或是有什么旁人算计荀家产业、要去找荀淙借力的时候,他哪怕仍旧是烂醉之中,也会清清楚楚地站在她和她过继的嗣子这边:“都滚!滚!动我嫂子和侄子,不行!不行!不行……” 哪怕他还是自暴自弃的浪荡着,荀淙也再没有被旁人利用过了。 或者是因为前世在明华月也过世之后,俞菱心身边实在没有什么亲眷了,她最后那几年,每年都会叫荀淙过府一两回,叮嘱几句注意饮食,拿些吃食衣料,便是做长嫂的最后尽一尽心。 真说多少情分,也谈不上,但她心里还总是替荀澈记着这个弟弟。 当然,此时此刻俞菱心倒不是怕荀淙挨揍,而是怕荀澈失控。总之越想越是不安,到荀家之前都有些心神不属。 幸好明锦柔与荀滢也同样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三人到府便即刻一同前往荀澈的书房晴雨轩,连最为娇弱的荀滢都满心着急,所以走的很快,几乎就是与荀澈、明锦城和荀淙三人前后到。 荀淙此时算是惊魂初定,虽然俊秀脸孔上指痕犹在,但一路上好歹也算是冷静了一刻,大约也想过要怎么跟兄长回话。因而进了晴雨轩也没太多慌张,只是朝跟进来的明锦柔、荀滢这边多看了两眼,见到还有个不认识的俞菱心在,便干笑了两声:“那什么,哥,咱们兄弟说话,是不是先请妹妹们回去啊?还有客人在……” 荀澈直接做了个手势,命下人们都出去,随即冷笑一声,锋锐如刀:“怎么,你现在想起来要脸面了?你刚才在朱家做什么?你踏进朱家大门的时候,可想过你身为荀家子弟的脸面!” “哥……”荀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一震,后背越发紧了,隐约觉得这次兄长的发怒非比寻常,先前想好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小半步,又看一眼明锦城:“表哥……” 明锦城哼了一声,直接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只是也看了一眼荀澈。 荀澈忽然一拍桌子:“跪下!” 荀淙再度一惊,膝盖一软,几乎就要摔倒,但也不由再看了一眼明锦柔等人,整张脸就涨红了,勉强挤出个赔笑,比哭还难看:“哥……哥,你要骂我也无妨,还是别叫妹妹们看着了吧……都是我的不是,我混账,我不好,别污了她们的眼睛,请妹妹们先出去罢,成不成?” “陈乔!”荀澈沉着脸冷喝了一声,“教四少爷跪下!” 这下莫说明锦柔等人惊了,连明锦城都有些脸色微变,但陈乔与柴广义都是荀澈的贴身近卫,最是令行禁止,闻令立刻进门,瞧着荀澈的铁青脸色,行动就更无犹疑。 “四少爷,得罪了。”陈乔抱拳一声告罪,抬手便按肩顶膝,荀淙虽然也曾习练过几日弓马,却哪里比得了陈乔这样的高手,登时噗通一声就被强按着屈膝跪倒。 “哥!你这是——”荀淙跪下的那一刻终于觉得今日自己真的是要倒大霉了,怕不是骂一顿抄几篇大字就能了结的。 “你怕自己的混账事污了妹妹们的眼睛?”荀澈已是怒极反笑,摆手叫陈乔退下的同时上前一步,厉声道,“你再这样混账下去,你迟早断送的是妹妹们的身家性命!” 这话实在太过惊人,连同明锦城在内的众人都变了脸色,只有俞菱心这个其实身份并不适合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人,真真正正地知道荀澈到底在说什么,扫了一眼众人后又望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