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灼华接过丹珠尔手中的帕子,笑笑道:“我来好了,你们去忙吧。” 丹珠尔有些诧异,握着帕子没有动作,“公主,这……” 燕灼华已经径直夺过帕子,调笑道:“今晚绿园你也去了的——你觉得你能追上他么?这脸只怕要擦到天明去。” 丹珠尔暗想,这十七虽是目不能视,但是自己擦脸总还是做得到的,公主待此人如此优厚。她又看了一眼十七的面容,心道自然全是为了他长得像宋家三公子的缘故。长公主殿下对宋家三公子的情愫尽人皆知,她身为贴身婢女更是清楚。想到此节,她也就不再劝诫,带了那两名侍女轻轻退下了。 燕灼华自然不知道丹珠尔心中的想法,她握着湿帕子立在门边望向十七。 烛光下看去,十七神色间仿佛有些委屈,独自站在陌生的宫室里,像个孤苦无依的大孩子。 她慢慢走过去,抬眼看着他——他比她高了一个头,而且少年人的身体还在继续长高。等到后来,她都要仰头望着他。 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十七仿佛知道是她,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闭着眼睛,安静得等待着她靠近。虽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是却让人觉得那份安静里是有着淡淡喜悦的。 身为长公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燕灼华从来没有做过伺候人的事情。 因此她为十七擦脸的动作很是笨拙,像是给小猫擦脸一样,东一下西一下。 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那样专注,手上的动作更是极致的轻柔,擦过眼皮时,她睁大了眼睛,小心得询问着:“会疼么,碰到疼的地方要告诉我……”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能感受到她对眼前人的珍视。 十七没有回答,只是侧着耳朵听那声音。 擦完脸,燕灼华呼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又牵起他的右手,将他手掌摊开——上面还残留着方才对战之时留下来的斑驳血迹。十七瑟缩了一下,手指蜷曲想要握掌成拳,并且手臂向内慢慢用力,要将手收回来。 他不想要人看到这罪恶的证据。 燕灼华自然敌不过十七的力气,她感觉这不像是要掰开他的手,倒像是要碾碎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一样。毕竟他的抗拒是如此明显又强烈,虽然他的动作很慢,却是不容阻挡。 同一时间的相府中,宋元澈正挥毫作画,一株碧桃在他笔下渐渐显出轮廓来。他微笑着问推门而入的那人,“那个奴隶是谁献给皇帝的?”声音清雅,眉间却没能掩住那两分戾气。 “你是说长得跟你一样的那奴隶么?”来人肆意调笑,“大都可是传遍了。” 宋元澈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冷了下来。他悬腕在半空,一滴浓墨毁了整幅画。 ☆、第6章 菀菀 长公主传召,太医院不敢怠慢,院正章诒和亲至。 “有劳章老了。”燕灼华淡淡一句,牵着十七的手没有放开,“帮我瞧瞧他的眼睛。” 章诒和已经六十有余,胡子花白,打眼一看十七,微微愕然,这人分明穿着玉奴黑衣——却被长公主殿下握着手,如此不避讳,真是……真是……他不敢再看下去,垂下眼皮恭敬应了。 看诊过程中,十七坐在太师椅上,燕灼华则始终牵着十七的手。 “公主殿下,臣下需要给这位、这位公子诊脉……”章诒和尽量平静道。 燕灼华“哦”了一声,松开手来。 十七浑身一僵,在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后,下意识地向着燕灼华发出声音的方位望去——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 燕灼华看在眼里,一言不发,仍是一副略显冷漠的表情;却举步走到他身后,将一只手搭在了他僵硬的肩头。 十七缓缓放松下来,绷直的脖颈慢慢低了下去,好似一片低垂了的柳叶,恢复了他温顺的样子。 章诒和擦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退开来说道:“公主殿下,这位公子目盲已经多年。据老臣看来,是先有内毒,又受了外伤。若要复明……”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