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寒第一次发现,他的妻子眼眸是淡若浮烟的褐色。 她素来是低着头的,即便偶尔对他笑,也从不和他目光对视,眼睛必定要低下几分,像是在羞涩,那双眼便让黑长的睫毛盖住了。 但他也从没功夫去在意这些。 直到今天和她对视注意到,他才发现这样一对眼眸,用陌生人一样的视线看着你的时候,会显得特别冷漠。 “宋倾雪,你什么意思?”他无声沉默了半天,问她道。 “宋、倾、雪。”她兀自一念一顿说了遍,干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好奇,反问他,“是我的名字?” 他沉了声说:“现在不是你闹的时候。有什么事都先等病养好了再说,我没多少耐性陪你。” 她也顿了顿,稍显倦怠地眨了一下眼,如蝴蝶被雨水压了翅膀,飞的低而慢。 “水。” “什么?”他的说教口吻停了,微微一怔。 “先给我水,我渴。”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以至于下意识倒水的时候,险些因为出神而洒到了杯外。宋倾雪几乎没和他提过什么要求——尽管他觉得这个女人不懂满足,身为养女,在嫁给他之后还常常针对他身边的其她女人——但她确实很少和他开口。 因此骤然听到她因为一点小事就麻烦自己,他便觉得十分奇怪。 难道她是真的失忆了? 太医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他只说“烧不能退,人难免会烧糊涂了”,但即便是烧退了,当真有个后遗症却也难免。 顾君寒喂水的同时,兀自思忖,决定一会儿再去请太医来看方稳妥。 “咳、咳……”宋倾雪忽而呛水咳了几声。 她推开水杯,撑着软绵绵的身子靠在床栏,在他以为她不想喝的时候,又将嘴巴凑了过去,很自然地小口啜饮起来。 他这才恍然刚刚是他忘了扶她起身,一心想着去找太医,喂的便有些急切。面上微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公子哥,这些服侍人的活鲜少做过,很快又坦然自若起来。 “你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嗯。” “那……我呢?” 宋倾雪打量了他很久,在他莫名升起一分期待的时候,摇了摇头。 “你是谁?”她问了与刚睁眼时相同的一个问题。 顾君寒嗓音低沉地答:“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她唇齿间含着这个词,念了几回,依旧是毫无头绪般地说,“没有印象了。唔,你是我的丈夫,那我就是……你的妻子?” “自然。” “哦……”这回,她打量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 他竟突然产生一种被重视的欣喜感,细想之下,又觉得颇为荒谬。 “你先休息,我去请太医再替你诊脉。”他抛开脑海中的千头万绪,稍微放轻声,拍了拍被角示意。 或许是因为她在病中,她苍白柔弱的模样容易叫人产生怜惜,又或许是因为失忆,能让他将她以前的所作所为暂且放一放。他的言行举止较平常下意识地温柔了许多。 “嗯。” 她柔顺地躺了回去,将被褥严实地盖到脖子。 顾君寒侧身站在床头看她,黑沉的眼眸便被日光镀了一层金辉,看着仿佛错觉似的微微柔软起来。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