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颤,可他固执着没有放手,他盯着卫韫,一字一句:“她是我妻子。” 卫韫捏着他的手微微一松,他睫毛颤了颤,而后他又控制住力道,将顾楚生的手从楚瑜身上一点一点试图拖下来。 顾楚生疯狂挣扎起来,卫韫没动,他拳打脚踢,卫韫没有还手,他只是将他的手一点一点抽出来。 如同他的感情,一分一分,生拉硬拽,从那个人生命里拖了出去。 顾楚生悸动嚎哭,卫韫平稳自持。顾楚生终于抑制不住,嘶吼出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卫韫,她是你嫂子,上辈子,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她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什么身份,在这里管我同她的事?” 卫韫没说话,他将楚瑜护在身后,看着被他推开的顾楚生,平静道:“顾大人,回去吧,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顾楚生坐在地上,喘息着看着他们,卫韫看着顾楚生的样子,眼里带了怜悯,但却也不知是怜悯他,还是怜悯自己。 “回去吧,”他沙哑开口:“您是内阁大学士,这天下还有许多事等着您,有许多百姓仰仗您。不要在这里纠缠一个妇人,不成体统。” 听到这话,顾楚生低低笑了。 “卫韫……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能从你口里,听到体统两个字。” 卫韫双手拢在袖间,听着风雨声,听着他道:“卫韫,上辈子,我就顾着体统,顾着太多人,她死的那天,我坐在灵堂,还批阅文书。” “可你知道么,”顾楚生声音夹杂在雨里,慢慢低下去:“然后你就会发现,你被打磨了少年锐气,少了那份世人最爱的鲜活风流后,所有人只会离你越来越远。爱你的人越来越少,路越走越窄。最后你被人供在祭坛上,活得像一座牌位。” “你以为我为什么输给你?”顾楚生笑起来,他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他盯着他,狂笑出声:“我不是输给你卫韫,我是输给了时间,输给了我自己。我走了太多路了……”他沙哑出声:“她最爱的干净我没有,勇气我没有,纯粹我没有。” “她最爱我的时候……”顾楚生沙哑出声,他看着楚瑜,眼里带着茫然:“她最爱我的时候……” 也是他少年时。 他红衣金冠,意气风发。他任昆阳县令,带百姓避难;他以文臣之身,穿梭于战场。 她最爱他的时候,是他驾马而来,光明坦荡;是他扶着粮草而来,哪怕全身伤痕累累,也要抬头同她说:“你别管我,把粮草护好。” “卫韫,”他声音低下去:“你走了这条路,注定护不好她。你只会蹉跎她,不如放手。” 听到这话,卫韫慢慢笑了。 “顾楚生,”他笑容里全是苦涩:“她从来不是我的,你想要,该问她愿不愿意,而不是让我放手。” “你与我最大的不同,”他看着顾楚生,艰涩道:“那便是,你爱着一个人,你觉得你们是双方的,所以没有了自己。我爱一个人,却从不觉得,她属于我,或者我属于她。” “我是卫韫,是镇国候,是如今的平王,我有我的责任,有我要走的路。她也一样。” 楚瑜听着他的话,慢慢抬起头来,仰望着身侧青年。 风雨吹进来,他面色沉静泰然,他克制着情绪,与她和顾楚生那失态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从风雨中走来,早已被雨水湿了衣衫,却未曾影响他半分。他看着顾楚生,声音平稳从容:“她是楚瑜,是卫家大夫人,是一品诰命,也是军中北凤将军。她的人生远不止你我,她不属于谁,她爱谁,不爱谁,我管不了;她要留在卫家,还是要跟你去华京,或者云游天下,我也管不了。” “你让我放手,”卫韫艰难笑了:“又何从谈起?” “你从没给过她一份感情应该有的样子,”卫韫静静看着顾楚生:“你没让她在一份感情里学会张扬自立,没有让她感受过感情会是她最好的壁垒,时至今日,你也没能明白,谈好一份感情,得先做好一个人。所以,别纠缠了。” 他弯下腰,拿起旁边的伞,淡道:“回去吧,先当好顾楚生,再来爱一个人。” 说完,他抬起手,握住楚瑜的手。 他的手很暖,在那温度涌过来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是淹没在深水里的人,被人骤然打捞起来。 如果顾楚生的爱是将她拖下去窒息的沼泽,这个人就犹如小船一般,拖着她走向彼岸。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