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侧首看向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暖的弧度,眼眸清亮,仿佛盛满了月光。 十八郎……已经多久没听她这样亲密地唤自己了? 只为这一声轻唤,便是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啊…… “玉环,你终于来了。”李瑁快步向她走近,亦没有如往常般恭谨地尊称她为贵妃娘娘,“我刚才起夜时无意中听到,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和几个部下正商议着要诛杀奸相杨国忠,估计明天一早就要动手。杨国忠这些年来祸乱朝纲,所作所为虽与你并无关系,但杨家人一旦出事,那些禁军将士难免会把矛头指向你,到时候局面一乱,只怕连父皇都无法控制。玉环,不如现在就赶紧趁夜离开吧,我带你走。” “什么?”杨玉环闻言惊诧不已,“他们……他们这样做不是谋反么?你既知道此事,为何不告知陛下?” “告诉父皇又能如何?”李瑁微微苦笑,竭力想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随行的禁军将士都是陈玄礼的部下,你以为只靠父皇和几名文臣宦官就能压得住他们么?相反,父皇这一路上还得靠他们保全性命。将士们大多是长安人,抛下妻子儿女护驾西行本就十分不情愿,这一路上又连饭都吃不饱,一个个怨声载道,对父皇这个落魄天子早已没有了敬畏之心。更何况,当初若非杨国忠为了一己私利捏造情报逼迫哥舒翰将军出关迎战,潼关也不至于那么快失守。如今天下烽烟四起,国难当头,杨国忠的罪责不可推卸,若不杀他以谢天下,将士与万民的怨愤何以平息?杨国忠死不足惜,但是玉环,你现在必须走!” “走?”杨玉环却是凄然一笑,“现在兵荒马乱的,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 “玉环,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李瑁有些急了,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当然是我带你一起走!咱们可以离开中原,去西域,去东瀛,去北漠,去南洋,天下之大,总会有一个地方能让我和你在一起。当年迫于父皇的威压我不得不放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有危险,玉环,跟我走吧……” 杨玉环痴痴地看着他,喃喃问道:“我们……一起走?” “对,一起走!”李瑁目光灼灼,仿佛这些年的隐忍全都在此刻爆发出来,“从今往后,你不再是贵妃,我亦不再是寿王。咱们隐姓埋名,只做这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玉环,你说这样好不好?” 杨玉环美眸含泪,几乎下意识地想要点头答应,然而转瞬间便已清醒过来,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行的……”她把自己的手从他温暖的掌心抽离,目光悲伤而坚定,“那你的妻妾子女呢,他们怎么办?陛下找不到我们,只能迁怒于你我的家人。你可曾想过,我们这一走,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无辜枉死?” 李瑁似有一刹那的动摇,却还是咬了咬牙说:“玉环,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宁可抛弃所有,只要能护你周全。” “可是,我不能让你这样做。”杨玉环用衣袖抹去眼角泪水,冲他感激地一笑,“十八郎,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玉环感激不尽。只可惜你我缘分已尽,如今我是陛下的贵妃,无论生死我都应该一直陪在他身边,不是吗?” 陛下的贵妃……父皇的贵妃…… 曾经的他因年少而怯懦过一次,而现在,当他终于有勇气向命运和皇权抗争时,却已彻底失去了机会。 李瑁心中一阵绞痛,最后一次低低唤她:“玉环……” “十八郎,珍重。” 杨玉环对他温柔地一笑,然后匆匆转身离开,眼眸中充盈的泪水映着皎洁月光,那样澄净,那样悲伤。 次日清晨,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依旧率领禁军将士护驾西行,一切似乎并无异常,杨玉环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日中时分,众人行至马嵬驿,禁军将士们忽然停下来嚷嚷着肚子饿,再也不肯往前走了。恰在此时,随皇帝一起从长安逃出来的二十几个吐蕃使者拦住杨国忠的马,操着生硬的汉话说他们肚子饿,请大唐的宰相给他们食物。杨国忠苦恼不已,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忽听远处一群禁军将士扬声高呼:“杨国忠勾结胡人谋反,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那个奸相!” “杀——” 将士们乱哄哄地一拥而上,有人率先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杨国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