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恰逢突厥内乱,判阙特勤发动政变杀死了我父亲,扶植毗伽可汗之子当了新可汗,可没过多久,这位新可汗又被骨咄叶护所杀。那时候为了躲避变乱,人人自顾不暇,自然没有谁会对哥哥的死因有所怀疑,我也是一样。” “阿史那沐贺?”李琦喃喃念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忽然想起,此人正是几年前与他和高珺卿等人一同在禁苑击鞠的那位突厥王子。 “直到上个月,哥哥生前十分信任的一个亲随侍卫几经辗转找到了我。”阿史那圆圆别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角,继续说,“哥哥两次出使大唐,这名侍卫都曾贴身跟随。他告诉我,这一次哥哥在长安入宫觐见时,曾因纳贡一事与大唐君臣谈得不太愉快。哥哥虽然办事干练,但毕竟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从小又被父亲宠坏了,一言不合,便当场触怒了大唐皇帝。巧的是,第二天哥哥又被陛下请到宫中赴宴,晚上回到居处后便觉身体有些不适,本来想次日一早再请个医官来看看,可是却……” 李琦默默听着,待茶汤煮好后便舀出一杯递给她,淡然道:“父皇乃一国天子,若想要取谁的性命,根本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的确如此。”阿史那圆圆欠身接过茶盏,微微苦笑,“哥哥骤然亡故,大唐皇帝听说后也派了太医前来查验,结果只说他是病逝。哥哥身体一向强健,这么多年来都很少生病,所以,那侍卫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说辞。我与哥哥自幼感情极好,一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急怒交加,都未及细想,就一心筹划着要为哥哥报仇。初到长安的那一天,我还独自一人偷偷跑去皇宫那边探路,正巧在街上遇见了你……” “病逝……听你这么一说,似乎的确不太可能。”李琦略一沉吟,分析道,“不过,既然太医这么说,此事便有三种可能——其一,是太医为了包庇凶手故意说谎;其二,令兄的确是被人毒害的,但凶手所用的毒药十分罕见,就算是医术极高的人也难以识别;其三,或许是某些特殊的原因引发了疾病,也不无可能。” “昨天我在麟德殿舞剑时意欲刺杀陛下,可陛下却全无防备,可见他并非心怀鬼胎之人。此事过于蹊跷,我虽然也想自己去寻找线索,可是却全无头绪。”阿史那圆圆起身离开坐席,向他郑重下拜,“殿下贵为大唐亲王,拥有的力量远非寻常人能比,如今圆圆别无他法,只能请求殿下来帮我了……” “余烛公主,快请起。”李琦伸手虚虚一扶,语气诚挚,“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去查。不过,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足以让凶手销毁罪证,所以,就算我竭尽全力,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这一点你必须得有个心理准备。” 阿史那圆圆含泪点头,坚持向他深深一拜,然后才重新起身落座。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有人轻轻叩门,一个清朗好听的男声从门外传来:“盛王殿下,您难得光临小店一次,怎么都不跟我李岫说一声啊?” “李少监?”李琦微露惊喜之色,忙亲自起身去为好友开门,“原来你今天也在啊,刚才店里的人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呢?” “我也是刚刚才到。”李岫含笑向他一揖,又瞥了一眼坐在屋内的突厥少女,“今天闲来无事,本来想请殿下与我一起去倚玉楼听听曲儿,适才到殿下府上时,却听马总管说您出门去了东市。我估摸着殿下或许会到我这店里坐坐,所以就也赶过来了,那个……应该没有打扰到您和这位姑娘吧?” 李琦笑着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别乱说。” “殿下恕罪,是李某唐突了。”李岫笑着拱了拱手,脸上仍是一副没正经的纨绔公子模样,却忽然微微压低了声音,“家父许久不见殿下,甚是惦念,殿下若无其他要紧事,不如现在就随我去倚玉楼一趟……” 李琦当即会意,眼眸中似有精芒一闪,转头对阿史那圆圆说:“你的事我会尽力帮忙。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第158章 青楼 黄昏时分,倚玉楼上的一盏盏灯烛渐次亮起。 宽敞的客房内没有笙歌乐舞,没有美姬陪侍,三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围坐在几案前议事,神情严肃,竟似是身在朝堂一般。坐在正中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年约五旬,身着一袭精致的月白色广袖襕袍,容貌端正,气质斯文,正是如今大唐最具权势的宰相李林甫。李岫就坐在父亲身侧,默默听着父亲与盛王的谈话,时不时还殷勤地替二人把面前的茶杯斟满。 李琦身为皇子,私下与朝中权臣见面自是十分不妥,然而此处毕竟是青楼,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与好友李岫一同到这里来寻花问柳罢了。没有人知道这会是一个多么不寻常的傍晚,权倾朝野的宰相与圣眷优渥的亲王暗中结成了联盟,两只足以翻云覆雨的手,终于紧紧握在了一起。 从这一刻起,帝国朝堂的政治格局开始有了微妙的改变。 春风从半掩的窗牖中吹拂进来,带着隐隐笙歌和青楼女子绮艳的脂粉香。暮色中的帝京长安,一切都依然如往常那样花团锦簇、歌舞升平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