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麻雀在灌木丛中叽叽喳喳地觅食,看起来甚是安闲。众人一路向南行至太液池畔,仍不见有其他亲王前来入宫剿贼,心中更是疑窦丛生。李琚凝神沉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霎时变了脸色道:“不对……武惠妃这是要栽赃……” 太子与鄂王亦是聪明人,还不及李琚说完,就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武惠妃稳居深宫多年,杀人根本就无需用刀,只要给他们三人随便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就足以达到铲除异己的目的。谋逆乃是历代君王之大忌,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允许有一条漏网之鱼,哪怕是对妻妾子女、至亲兄弟也毫不留情。李瑛惊出一身的冷汗,与二位兄弟对视了一眼,当机立断道:“八郎,你带着咱们的人先退至玄武门外,见机行事。五郎,你现在就随我去面见父皇。” 然而,一切都已太迟。太子话音未落,就见左威卫郎将王忠嗣已经带领二千禁军将其包围。这王忠嗣乃是已故的左金吾卫大将军王海宾之子,因父亲在开元二年与吐蕃交战时为国捐躯,自九岁起就被皇帝李隆基收养在宫中,成年后颇受其倚重。禁军将士们身披战甲,手执刀戟,气势凛然如同黑云压城。在这冰冷压抑的甲光之中,有一位丰神俊朗的紫袍少年格外引人注目,正是武惠妃的爱子盛王李琦。 太子李瑛冷眼环顾,直视着这位异母弟意味深长的目光,淡淡问道:“二十一郎好大的阵势,可也是奉了惠妃娘娘的旨意,带兵剿杀宫中逆贼么?” “没错,剿贼。”李琦微笑颔首,声音却冰冷如刃上寒霜,“今日驸马杨洄呈上密奏,说太子与鄂王、光王勾结谋反,意欲篡位。父皇龙颜震怒,遂命我与王郎将带领禁军前来镇压反贼。” 此言一出,太子身后的诸位兵将一片哗然,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李瑛扶了扶头上戴的银盔,显然是不习惯穿这样沉重的戎装,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有几分颓唐。他扬了扬手,示意手下众人先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对王忠嗣心平气和地说:“王郎将,请你手下的将士先行让开。谋逆一事纯属无稽之谈,我即刻就去蓬莱殿面见父皇,将此事解释清楚。” 王忠嗣没有答话,只是侧首望向身边的紫袍少年,谨慎地询问他的意见。李琦负手而立,冷漠地瞥向三位面色阴沉的异母兄长,对王忠嗣说道:“王郎将也都看到了,太子与二王顶盔披甲,带兵入宫,谋反一事已然属实。所以,王郎将不必有什么顾虑,只要把自己亲眼所见的如实向圣上禀明,就可以了。” 王忠嗣只得答应,即刻唤来手下一名校尉,仔细叮嘱了几句,便派他去蓬莱殿向皇帝禀明情况。宫苑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太子与手下众人虽心中怨愤,却也只得强抑住怒火,站在原地耐心等待。李琦悠然踱着步子,从随行的内侍手中取来些备好的糕点,碾成碎屑洒在灌木下吸引鸟雀来啄食,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他广袖迎风,一袭紫衣翩然华美,站在身披甲胄的众将士中,风姿宛如遗世谪仙。 “二哥,你怎么如此糊涂?”李琦缓缓走到太子面前,步履从容优雅,微微叹息道,“二哥已贵为储君,父皇百年之后,这天下迟早是你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太子李瑛固然性情温文,然而此刻见他如此放肆,也不禁陡然沉下脸来,冷笑道:“父皇并非昏庸之君,你们玩弄的这些小小伎俩,他又怎会看不透?你百般阻挠我们去面见父皇,无非是心虚罢了。” “二哥误会了。”李琦神色平和,云淡风轻地说出略带嘲讽之语,“并非小弟存心阻挠,而是父皇实在为此事痛心疾首,亲口说不愿再见到这几个谋逆篡位的不孝子。小弟不才,论起玩弄心机与手腕,哪里能及得上几位经世济民、运筹帷幄的兄长?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为君父分忧而已,惭愧,惭愧。” 李瑛听了只是沉默,目光淡淡扫过少年眉宇间的明朗神采,唇边衔起一抹冷笑。 李琦微微一笑,又继续说:“不过,二哥大可放心,父皇已经急召李林甫、牛仙客等几位宰相入宫,想必会秉公处理此事,不使一人含冤。只可惜张九龄远在荆州,也不知如今朝野上下,还有没有人敢为太子殿下您誓死效忠呢?” 光王李琚终于忍无可忍,忽然大踏步上前,铮然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抵少年的咽喉,怒喝道:“李琦,你们母子三人仗着父皇的宠爱,为了和二哥争这个储位,做出多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事来?好,既然你们有本事栽赃陷害,我今天就索性杀了你,再一并去向父皇请罪!” “八郎,把剑放下!”太子李瑛扬声斥道,“你冷静些!他就是要故意激怒咱们,好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李琚却恍若未闻,雪亮的双眸中杀气弥漫,剑尖又向前移动了半寸,划破了少年明净的肌肤。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李琦冷笑着反问,用两根手指紧紧夹住剑尖,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这样的事情,八哥就敢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