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教博士面露赞赏之色,又递给她另一卷竹简,翻到《小雅》篇,道:“你再看看这些。” 紫芝凝神浏览,立即发现了问题,指着竹简上的那首《伐木》,一字一句地念道:“‘伐木丁丁,鸟鸣言嘤’,通行本中却都将‘言嘤’写作‘嘤嘤’。‘出自幼浴,迁于乔木’,通行本中写的却都是‘出自幽谷’。” “不简单。”宫教博士微笑颔首,连声赞叹,“小姑娘年纪不大,学问倒是不浅哪!若非将《诗》中的三百余篇熟记于心,是绝不会有这等眼力的。日后若有机缘,只怕宫中又会出一个如上官昭容那般的才女啊!” 上官昭容即是上官婉儿,幼年时因祖父上官仪获罪而被没入掖庭为奴,经历与紫芝颇为相似。上官婉儿性情颖慧、文采斐然,后来受到武则天的赏识,掌管宫中制诰多年,中宗时又被封为昭容,才名远播,权倾一时。能得此赞誉,紫芝自是欣喜不已,却又连忙谦逊道:“高博士过奖了。奴婢才疏学浅,不过是幼时在家中胡乱读了几本书罢了,哪里能与上官昭容相比呢?” “你不必过谦。”武宁泽含笑接口,目光中带着兄长般真诚的鼓励,“这几个月来我都看在眼里,你腹有诗书、举止不俗,日后若有幸遇到伯乐,定然会前途不可限量。宫中固然等级森严,但能抓住机遇而起于微末者也大有人在,上官昭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宫教博士亦点头赞同,又指了指案上的那几卷竹简,徐徐解释道:“这套《诗经》乃是传世的汉简,与历代备受推崇的《毛诗》及齐鲁韩三家《诗》略有不同,数量极少,流传也不广,但却不失为研究《诗经》的另一种重要材料。内文学馆遍集天下藏书,对十二经的各种版本自然也都有收藏。” 紫芝双眸闪亮,对二人谦恭地敛衽一礼,诚挚道:“奴婢受教了。” “小姑娘,你在宫中做事虽辛苦些,学业却万万不能荒废掉。”宫教博士言之谆谆,又伸手一指武宁泽,微笑道,“小武的学问就好得很,与那些太学博士相比也毫不逊色。你如今在他手下做事,诗书上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去问他就是了。” 静谧的楼阁内书香氤氲,紫芝含笑点头,目光落在日影斑驳的楠木书架上,只觉得一颗心都亮了起来。 紫芝与武宁泽捧着竹简,一路有说有笑地在林荫中漫步,才一进回心院的大门,就见阿秀急匆匆地跑来,兴奋道:“武主事,你们可算回来了!惠妃娘娘派了位女官来,说是有事要找咱们回心院里所有的宫女内侍。武主事,你说,是不是惠妃娘娘要赏我们呀?” 武宁泽心中却是蓦地一沉,忙疾步进了庭院,只见一位姿容端丽的青年女官立于树荫之下,正是武惠妃的亲信尚宫刘澈。尚宫乃是正五品内官,为宫中“六尚”之一,掌管尚宫局,位高权重。刘尚宫今年不过二十三岁,短短几年,就能从一名普通宫人升任为内宫的高级长官,除了有武惠妃的提携之外,显然其个人能力也不可小觑。 武宁泽躬身施礼,通报了自己的官职和姓名。刘尚宫轻轻颔首,用清冷的目光环视着庭中众人,问道:“现在,人可都到齐了?” “是。”武宁泽毕恭毕敬,“不知尚宫大人有何吩咐?” “惠妃娘娘差我来问问。”刘尚宫微微一笑,神情也倏然变得柔和起来,“娘娘听太华公主说,这回心院里有位宫人甚是灵巧可爱,便备下了赏赐,特地命我亲自送来。却不知那日与太华公主聊得甚为投契的,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位啊?” 紫芝方欲答话,衣袖却被武宁泽轻轻一牵,她虽不解其中缘由,却也立刻识趣地低眉敛首,缄口不言。阿秀偷瞟了紫芝一眼,见她始终不敢说话,便自以为抓到了大好的机会,连忙抢先一步笑盈盈地说:“禀尚宫大人,那天太华公主见到的,正是奴婢。” 刘尚宫含笑打量着她,赞道:“果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阿秀更是喜不自胜,忙乖巧地裣衽施礼道:“谢尚宫大人夸奖!” 刘尚宫挥了挥手,示意身后随侍的宫女上前。那宫女手捧黑漆描金托盘,盘中放着一只精巧的青铜鎏金酒盏,盏中的玉液琼浆醇香诱人。刘尚宫微笑着双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