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路要走,玉嬛走得慢,梁靖便放小步子等她。一路走过去,坐得僵硬的腿也活泛起来,拜完天地,一群人便簇拥着她往洞房走。梁老夫人被仆妇们搀扶着走在最前面,正笑吟吟跟周遭道贺的女眷说话,言语之间尽是夸赞。 这声音暌违已久,却让人觉得踏实。 玉嬛稍稍悬着的心落回腹中,到洞房中坐下,便是诸般繁琐礼仪。 梁靖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喜娘将玉如意递过来,便长身而起,站到玉嬛跟前。 盖头挑起来,最先入眼的是她颈间白嫩的肌肤,被蜜合色的璎珞披肩衬着,格外柔腻。纤秀的下颌露出来,她今日薄施脂粉,柔嫩的唇涂了胭脂,色泽娇艳,眉眼亦添几分娇羞,不敢看他似的,微微垂着,两颊隐隐透出点红色,不知是娇羞晕染,还是胭脂成色。 已是黄昏,屋里点了红烛,光芒微弱。 梁靖低头瞧着她,心跳似顿了一瞬,片刻后才挪开目光。 周遭道喜的女眷们大多见过玉嬛,知道她底子好,如今嫁衣风管,胭脂淡妆,比从前更加娇艳动人,便纷纷向梁老夫人道喜。热闹了一阵,外头宴席摆开,众人簇拥着老夫人出去,屋中便剩夫妻俩和仆妇丫鬟。 突如其来的安静,四目相对时,各自都有些不自在。 梁靖清了清嗓子,吩咐人送些饭食过来,而后向玉嬛道:“我去招呼宾客。” “好。”她想点头,脑袋上却压着沉重凤冠,只能作罢。 那一袭朱红喜服绕过帘帐,去往门外,直到脚步声走远,玉嬛才松了口气,偷偷将凤冠摘下,搁在旁边。仆妇已然端了饭菜进来,石榴递来帕子,玉嬛将唇上胭脂抿去些,便先吃些东西垫肚子。 举目打量,洞房里诸般器物错落陈设,床榻上却只有一床被子。 她心里忽然就有些紧张。 哪怕早有婚约,哪怕跟梁靖已然相识,甚至曾在那昏暗书架后亲过她,这情形依然叫人心里怦然——尤其是前世旧事翻涌而出,两人分离数月重逢后,相处时气氛总有些微妙。她吁了口气,将屋中情形都打探熟悉了,便坐回榻上。 …… 前厅里,热闹的宴席直到亥时都还没散。 武安侯府亲友众多,梁靖在朝堂的立场虽说尴尬了点,却也是年轻有为的才俊。亲友中除了路太远没法亲至的人只以重礼道贺外,魏州附近的大多都是亲自来贺喜。这场宴席要连着摆三天,今日亲临婚礼的也都是平日里往来亲密之人。 梁靖被灌了不少酒,好在他酒量颇深,倒也不惧。 只是这般时候,还是少喝为妙。 他推了几杯,借着醉意出厅,找个僻静的地方站了会儿。 仲夏夜风微凉,站在廊下,风灌进衣领,周遭有不知名的花香浮动,轻易遮过酒气。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回过身,就见梁章锦衣玉带,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还真当你喝醉了,原来是到这儿躲酒呢。爹让我过来瞧瞧,无妨吧?” “无妨。”梁靖摇头,“回去替我挡会儿?” “大哥在呢,他倒了我再上阵。打虎都有亲兄弟,怕啥。”梁章瞧着顽劣又漫不经心,其实也很懂事。 梁靖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没再多说。 倒是梁章贼心不死,“二哥,待会能闹洞房么?好几个人偷偷问我呢。” 这种事梁靖自然不喜欢,便将眉目微沉。还没开口,梁章就先瞧出来了,“好好好,明白了。我回去拦着他们,回头闹令君去——我先回客厅,你还来吗?” “不去。” 梁章会意,将手里那壶葛根桑叶泡的解酒茶递过去,转身走了。 梁靖自站在原处,慢吞吞喝了半壶茶,待身上那股味道散得差不多,才拔步往洞房走。 …… 洞房在玉瑞院,离梁老夫人的住处颇近,他走进院里,便见几位仆妇丫鬟坐在廊下说话,各自都喜气盈盈的。见了他,都站起身来行礼,丫鬟打起帘子,他走近里面去,门口换了张鸳鸯戏水的纱屏,隔着一道薄纱,里面红烛明亮。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他习武多年,脚步不重,走得也没多少声息。 里头玉嬛累了整日,靠着软枕时觉得舒服,打了会儿盹,此时早已睡了过去,呼吸匀长,自然没听见动静。她旁边的石榴倒是察觉了,起身行礼,想出声提醒玉嬛时,却见梁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摆了摆手。 石榴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带着两位陪嫁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