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咳嗽声起来,她赶紧出来看。 贺图南坐起来咳,人是呛醒的,头发乱七八糟,人看上去,有种病态的戾气。 他很快看见了她,有点懵然,又很快了然。 展颜直接问:“你难受吗?” 贺图南摇摇头,又点点头,她转身去厨房盛出粥,放了勺子,端给他,他醉眼朦胧:“你做的?” “不是,是贺叔叔。”展颜看着他吃。 贺图南赏脸,吃了几口,像嚼草根或者木屑,他尝不出什么味道,这大概能写进小学生作文,我的爸爸在我生病时,给我煮了一份皮蛋瘦肉粥,我非常感动,我爱我的爸爸! “再吃点儿吧。”展颜看碗里还剩一大半,忍不住又端起给他,贺图南吃不下,但还是接过来,勺子往嘴里递三次,彻底放下了碗。 他想吃点柠檬之类的东西,从沙发上站起,去翻他的冰箱,妈的,尽是些不想吃的。 “你找什么?”展颜在身后问。 贺图南关上冰箱,懒懒一靠,两只眼墨色流动着,注视她也不说话,这种感觉很好,不需要太清醒。 展颜只好问:“你想吃点什么,我可以做。” “泡点茶吧。” 他喝了杯茶,脑子还是浑,浑得昏天暗地,跟卷了满脑子风尘似的,贺图南要睡沙发,展颜说:“卧室我给你铺好了,客厅冷,去卧室吧。” 他拖着两条沉腿,也不脱衣服,倒头一躺,人像跌进沙滩。 灯没关,展颜端了水拿着药跟进来,放他床头,说:“你呆会儿再吃次药,我先回去了。” 贺图南眼皮阖着,酒似乎不能够麻痹他的思维:“点到为止是吗?” “什么?” “你不必来的,来不来,我睡一觉也就好了。” “记得吃药,我走了。”她觉得自己留这不太合适,孤男寡女,两人之间没办法做兄妹,或者,青梅竹马?好像怎么都别扭,她看他吃了东西,也能走能动的,问题应该不大。 贺图南抬了抬眼:“谁让你来的?” 展颜镇定说:“我自己。” “为什么来?” “不为什么,你生病了身边应该有个人照看下,我有时间,就过来了。” “你真善良。”他似笑不笑地说了句,烧没退,人被火煎着,很难受。 有什么东西从他眼里闪过,快如疾箭。展颜从没见他脸这样红过,也许是睡的,也许是吃药诱出了汗,头发也是湿的,她给他拿了条干毛巾,刚递过去,贺图南用腕力扼住她,自己翻了个身,一下把人拖到身底下压制住了。 非常精准,一击必中的感觉。 好像他是蛰伏林间的野兽,伺机而动,猎物自己走进了领地,他即便受了伤,爪牙也足够锋利,能咬开她的血肉。 这个动作,瞬间唤醒了时间,被褥间干燥的皂粉香气,因为她的倒下而被带起,像尘埃一样四处飞舞。 展颜没说话,她只是睁着眼,想认出他。 她心跳很快,她发现,身体非常忠实,她的身体先于灵魂认出他,她这会儿并不认识他,可身体背叛了意志。 身体自己想要亲近他,抚摸他,是不是胸膛一如既往宽阔炽热,嘴唇一如既往柔软灵活,身体沉寂太久,可记忆如此牢靠,他一靠近,就像惊春的小虫,迫不及待伸展了轻薄的翅膀,要飞起来,飞到春天里头去,钻进去,她又想钻进他肚子里了,不要出来,永远别出来。 贺图南撑着双臂,喘息有些急促,他盯着她,一个字都不说,两人目光纠缠,已经交合了一场。 他忽然拿起她一只手,放到自己脖颈上,掌心下,那里突突直跳,像心脏,是大动脉,展颜觉得刹那间,掌握了他的生死,这种感觉非常刺激,非常卑劣,她突然觉得两个人就该一起死,她要他死,他就得死。 他的大动脉很快长出了绿色的枝枝叶叶,爬上她的手,顺着手臂,再往上,长满她的脖颈,又往下去,覆盖了心脏,似曾相识的体验强烈到令人窒息。 贺图南攥住她那只手腕,头低下来,她没闭眼,以为他要吻她了,他的嘴唇,呼吸,确实离她越来越近,他始终都不说话,用眼睛,用沉默本身,用身体热度,来找她。 他就是兽,寻找同类的气味,寻找他的另一部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