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喝成这样,回头叫她笑话。 车门的一声响,斩断了他那点绮丽的遐思。 “我送你。”贺图南说。 展颜转过身:“贺总跟杨师傅达成一致了吗?如果杨师傅说按你的来,我得回去改图。” 贺图南说:“别这么喊我。” 他臂弯里躺着外套,好像不知冷热。 展颜说:“贺总对我们的建议有什么想法?” 贺图南说:“你一定要这么称呼我吗?人前那样,现在没人了。” “我关心今天的成果,这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杨工清醒了会跟你说的。” “贺总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杨工是项目负责人,你不是,我看的出他想培养你……” “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了。”展颜转身去等出租车,贺图南跟上她,“想谈公事,是吗?” “贺总不想谈,不是吗?”她静静看他。 “好,谈,我跟你谈公事。”贺图南捏了捏车钥匙,他的衬衫,被晚风吹得动了动,“外头有点凉,上车吧。” 展颜没动。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警惕什么,笑了笑:“我差点忘了,女孩子确实不该随便上男人的车,你长大了,能意识到这点非常好。” “我早就长大了。”她有些哀伤,又有些冷淡,她觉得他陌生,但记忆是熟悉的,她被陌生和熟悉时时刻刻拉扯着。 贺图南沉默片刻,说:“长大感觉好吗?” 她被问住,她总是这样,妈妈去世时,她想,一辈子留童年就好了,和他在一起,那就永远留十八岁好了。她像个流浪狗,被时间到处撵,不能停,一直往前走,她没拥有过童年,也没拥有过十八岁,只是童年和十八岁,每个人都会经历,是童年和十八岁路过了所有人,一去不回头,又去找新的人们,再路过。 贺图南看了看她裙子下光着的小腿,只穿着白色短袜,满大街还很少有人露腿,他不知道她今天露着个腿,是要干嘛,好看吗? “真不冷?”他问完,轻而易举她拖上了车,车里立刻全是她的味道,她不用香水,但她身上有他喜欢的芬芳,直往鼻端里钻,他永远记得她的味道。 他被这味道牵动心肠,本能地想靠近,却也只是偏过头: “你今天的方案,我其实不满意。” “知道,你脑子里只有钱。”她最后这句,自己没觉得像赌气,但说出来,就有了点埋怨的意思,她从不跟人这么说话的。 贺图南说:“你刚知道吗?” 她不说话了。 他便继续说:“我尊重设计院,也尊重你们的理念,但你多少应该考虑下现实,你那个农用车车位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换做别人,我一定会当场就问的。” 展颜转过脸:“那你为什么不问?是给我留面子吗?你是甲方,你有什么要求你说就是了,你不用现在跟我说,好像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我没那么脆弱。” “你跟甲方都这么沟通的?”贺图南被她气笑,“当然,你可以跟我发火,我不会生气。” “我用不着你这么慷慨,农用车为什么不能有车位?北区住的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没有车位,到时小区里又乱停乱放,安置房过不了几年还是城中村的样子。”她觉得他烦透了,他不会生气,他比谁都小气,他是世界上最小气的人。 “北区现在拆迁还没正式动工,4s店卖车的广告就已经满大街都是了,他们都开始买豪车了,享受了,你问我北区什么人?你觉得这些人,以后还能人手一辆小三轮是不是?满大街炸臭豆腐卖年糕啊?” 贺图南直截了当告诉她,“你那个东西纯粹是多余,你有的建议,我会考虑,但有的东西我不会让步的。” 展颜别过脸,盯着车窗。 “还有博物馆,北区的文化延续?北区的工人文化早死了,老徐都不敢说,北区还是过去的北区,你一个外人,有点想当然了。” 展颜目光低垂:“你的意思是,我的方案你没有一处满意的?” 贺图南说:“不至于,我不能说它不好,但对我来说,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你恨不得一栋楼里住十万人,是吗?”她倏地抬头,看着玻璃上映出他的那张脸。 “我想要我小妹。”他也望向车窗,两双眼,在玻璃上交汇目光。 第7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