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下了阵雨,一路窗外流着翡翠似的绿,贺图南开车,车里坐着爷爷和姑姑。 “脖子那是怎么了,”贺以敏眼尖,“蚊子咬的?”分明是个牙印,很重,一直到肩膀,被遮在t恤下。 贺图南说:“可能是吧,夜里有蚊子。” 贺以敏不太愿意深想,年轻人,血气方刚,那个女孩子又生成那样……但到底,两个人不至于做糊涂事。 见到贺以诚那瞬间,贺以敏哭了,爷爷也在抹眼泪,唯贺图南,站在车门前,只是喊了句“爸”。 父子打量彼此片刻,这几年,每次见他,都隔着一层,现在,儿子整个人就立在那儿,贺以诚觉得有些陌生,那身架,那脸庞,他甚至有些忘了他上中学时的样子。 到了车里,贺图南说起公司现状,姑姑不让他说:“先休息休息,这些事,过几天再说不迟。” 那说什么呢?贺图南瞥了眼姑姑,女人总是感性的,他默默想。 “说吧,你有什么想法吗?”贺以诚一点没见老,清炯炯的眼,人更瘦了,可衣服下全是肌肉。 贺图南说:“我想的是,目前只能资产重组,好好评估下,有些业务必须砍了,只留主干。我知道爸之前是想把公司做大做强,建材家具家电搞一体化,前几天我去仓库转了圈,到现在,地板瓷砖还得有大几百万的库存在那儿,物流仓库全浪费了。爸要是一直都在,也未必不出问题,你不在,管理层这两年的决策一塌糊涂,乱抓一气,像没头苍蝇似的。他们当我小孩子,我也插不上话,只能等爸出来才开这个口。” 雨打玻璃,车内静悄悄的,爷爷和姑姑都有些意外地看他,贺以诚也是,两年半而已,就能把少年变作男人,世界尚且都没他变化快,他说这些,语气冲淡,完全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交流。 贺以诚觉得非常欣慰,他有个好儿子。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多爱他一点,可感觉又奇怪,贺图南不是小孩子了,他长胳膊长腿,专心看路,载着一家人,他自然不能像从前问句成绩问句要什么就过去,那是对少年人的,他现在不用问,也知道儿子把所有事都做好了。 包括对颜颜。 贺以诚点点头,连一句“你长大了”也没说,好像他只这么一点头,所有情绪就都在里面了。 等见到展颜,已经是晚饭的点,她做了几个菜,一直看表,几次以为脚步声就是了,出来一看又慢慢回屋。 “颜颜。”贺以诚出现在门口,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展颜正重新摆筷子,一扭头,有什么东西险些从胸口冲出来一样,是贺叔叔,她觉得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着完整的他了,他在监狱时,跟别人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光头,甚至时间久了,里头的人长的也一样了。 展颜喊了他一声。 贺以诚瞧了瞧桌上的晚饭:“都是你做的吗?” 展颜心跳砰砰的:“是,我手艺没你好,你要尝尝吗?” 他这个腔调,神情,让时间一下流了回去,她觉得好像从没分开过,他人没萎顿,还是那样气质翩翩。 三人坐了,贺图南磕开两瓶啤酒,一瓶给贺以诚,又给展颜倒了杯。小屋收拾的雪亮,贺以诚四处看看,内心非常平静。 “爸,颜颜跟我……”贺图南要解释为什么住这里,贺以诚说,“我知道,我一早猜到了,你带着颜颜,只是没想到会那么早,你姑姑跟我都说了。”他跟他碰了碰酒瓶,贺图南便仰头吞了一大口。 “我没有尽到的责任,你替我做了,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爸谢你。” 贺图南觉得那口啤酒突然就翻江倒海,冲垮了五脏六腑,他微笑:“我照顾颜颜是应该的,爸跟我客气什么?” 展颜看看父子俩,分别敬了他们一杯,啤酒苦,她一口喝太多,险些没喷出来。贺图南跟贺以诚几乎同时开口: “没事吧?”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展颜摇摇头,拿起筷子:“我跟四川室友学的粉蒸肉,贺叔叔,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说完,她默默看贺图南一眼,给他夹了块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