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阵立刻停止转动。 宫语嗯哼一声,身子微倾,似要跌倒,林守溪将她扶正,宫语露出了虚弱的笑,世上不会再有这样凄美的笑,他们不似师徒,更是一对饱经风霜的恋人。 叹息声响起。 是时以娆的叹息。 无人想打扰这美好的一幕,但时以娆还是持剑走了出来。 欲言又止。 林守溪已竭尽全力,他的机缘与努力都超乎了这些顶尖修士的想象,但归根结底,依旧是那句话:又如何呢? 三百年前的山主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他掌管着神山印玺,而是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强大。 林守溪哪怕掌握着神山印玺,依旧只是个元赤境的少年,他如今的身份足以傲视一切同龄人,却无法傲视场间的这些修士,境界的鸿沟就在这里,不是一枚神印可以弥补的,他可以号令神山停下法阵,却无法号令她们不再拔剑。 一个元赤境的神守山山主。 一个重伤垂死的道门楼主。 依旧是穷途末路。 七人再次举剑,剑尖对准了他们。 他们手中的剑太重,世俗公义,苍生之命都系在上面,他们已无法放下。 “可惜我没有修过神守山内门心法,不然,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宫语凄然一笑。 林守溪眉头微皱,不明白师祖在说什么。 这神山之位只能师父传给徒弟,哪有徒孙传给师祖的道理? 世上没有可惜。 七位人神境的顶尖修士已下定决心,哪怕忤逆祖师,哪怕违背规矩,他们也要将道门楼主留在神守山上。 难道说,林守溪哪怕拼尽一切,也无法忤逆既定的命运吗…… 神守山的大阵已经关闭。 但他们的剑组成了新的神阵。 林守溪纵有神印护佑,又能抵挡几息? 答案是一息。 一息就足够了。 神印大放光明,屏障在张开后顷刻破碎,却也暂拦住了七人的一次合力进攻。 这一息里,宫语抓住了林守溪的手,低声说了句:“走。” 他们的身后就是悬崖,能走去哪里已不言而喻。 这里不比另一个世界,哪怕有长风借力,他也决计逃不开这些顶尖高手的追索。 但宫语却柔声道:“不要怕,我能感觉到的,它来了。” “它?它又是谁?”林守溪问。 宫语没有给出回答,只是拉着他的手,自神守山巅一跃而下。 万丈深渊将他们吞没。 代掌教看着这一幕,追字还未说出口,山崖之下,狂风以逆世之姿倒卷而上,将接下来的画面永恒地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脑海里! ——呼啸的风像是来自深渊的怒吼,一路碾碎悬崖峭壁,向着黑云如浆的天空飞去,冰雪、黑夜、暴雨、山峰……一切可切开之物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风给切开,那是逆空的龙卷,是灭世的锋刃,没有锁链可以囚禁住这个不羁的黑影!它腾空而起,冲天而去,林守溪与宫语伏在它的背脊上,仿佛是它与生俱来的鳞片。 暴雨被它的展开的双翼驱散,黑云被它的躯体破开窟窿。 它对着天空发出怒啸,瞳孔中燃烧着苍碧的火焰! “许多年前,它就来过,那天是我的月试,我与楚妙在城墙边闲逛,它来了……它来了之后,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师父,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也险些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宫语缓缓地说着,像是在说一个讽刺的故事,但很快他,她嘴角的悲伤变成了云淡风轻的笑:“但我永远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他说,时间只会冲刷掉那些不坚固的东西,它会将真正的美好保存下来,哪怕有一天师父不在身边了,我的身上也会烙印下他来过的证明……所以我不怕,我相信,只要活下去,我总会回到师父的身边。” 林守溪瞳孔凝缩为点,心中雷鸣震震,“你,你是……” “这就把徒儿忘了吗?我们当年不是说好,要做永远的师徒的吗?”宫语苍白的面颜泛起如释重负的笑,她凑近了林守溪的耳朵,微笑道:“怎么办呢,徒儿好像有点喜欢上师父了。” “小……小语?”林守溪怔怔开口。 宫语微笑不语,只是竖起手掌。 林守溪喉结微动,却没发出声音,他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掌,贴了过去。 双掌相贴。 十指紧握。 不需要任何交流,这一刻,他们同时开口,对着天空的呐喊宛若宣读誓言。 “吾道不孤——” 几乎同时,巨龙撕开了黑云的屏障,一举冲上了澄澈的天空。 黑云如海,满月如轮。 苍碧之王对空咆哮,龙吟响彻寰宇。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