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溪说。 “带路要收银子的。”慕师靖摊开手。 “先赊着。”林守溪说。 “哼,小心我将你带到黑街,把你给卖了。”慕师靖双臂环胸,悠悠道:“把你卖了以后,我就可以将小禾据为已有了。” 林守溪听了,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么?”慕师靖蹙眉。 “我笑慕姑娘这般喜欢小禾,却要眼睁睁看着她每日和你讨厌的人在一起睡觉。”林守溪说。 “你……” 慕师靖主动的挑衅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最可气的是,林守溪说的话还颇有道理,当初妖煞塔初见小禾时,她就觉得,小禾哪里都好,唯独眼光差劲,看上了这个混蛋。 长安城积雪未融,一路白雪黑檐,宛若一幅墨水白宣纸的画卷,瓦片上积雪绵白,白得像少女的裙。 沉默了一会儿,慕师靖停下脚步,贴到林守溪的耳边,问了一句什么。 林守溪想了想,回答:“所有你能想到的方式。” 慕师靖脸色更加阴沉,骂了句‘混账’后再不和他说话了。 他们径直走过朱雀长街,向着皇城朱雀门的方向走去,宫城就隐在皇城之后。 临近朱雀门时,一记高亢明亮的曲乐声陡地响起,声如裂帛。 林守溪与慕师靖同时停下了脚步。 朱雀门前的人群似是被提前驱散了,清冷得吓人,大门前,只余一个身披明黄色衣裳的年轻人席地而坐,手下按着一把古琴,琴的制式简朴,唯在琴头雕了一头栩栩如生的龙。 黄衣年轻人黑色的长发间,也生出了一对向后的犄角。 林守溪与慕师靖对视一眼,手牵着手,走入了这切切不休的琴声里,明明平坦的道路一下变得曲折难行,他们走了数步,竟如坠迷雾,又退回了原处。 “囚牛?”林守溪皱眉。 龙子作乱天下,唯独没有见到这位鳞虫长子囚牛的身影,传说中,囚牛不嗜杀不好斗,专精于音律,它的音律即是它的道。 但今日,囚牛的乐曲并不动听,相反,它嘈杂聒噪,杀意冲天。 朱雀门前,囚牛抚琴拦路。 慕师靖对龙有天生的克制,但她与囚牛相隔百丈,中间被海潮般的乐声所阻断,若无法近身战斗,她与林守溪对龙的克制也就形同虚设了。 “有办法么?”慕师靖看向林守溪。 林守溪也被这山海迷雾般的琴曲难住,他想了想,无奈道:“如果与我同来的是小禾就好了。” 小禾的声之灵根下,这音律大阵也不过是海市蜃楼。 慕师靖冷哼一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两人虽彼此嫌弃,但办法总是要想的。 他们本想绕道,可他们一动,囚牛就跟着动。囚牛不愧为龙之长子,身法迅捷半点不输他们,他们倒是可以分头行动,但皇宫之中暗藏危险,两人不愿失了照应。 “算了,我来试试吧。”慕师靖忽然很有高手风范地开口。 “什么?”林守溪一懵。 “你知道我为何还在浑金境吗?”慕师靖问。 “贪玩懒惰不思进取?” “不!”慕师靖说:“因为一年前,本姑娘就预见到了今天,所以一直在做准备。” “你疯了?”林守溪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在这里等我。”慕师靖说。 “好……” 林守溪目送她走远,没走几步,慕师靖又去而复返,少女摊开手,没好气道:“钱。” 慕师靖再回来时,怀中抱着一面古琴。 包裹着古琴的布囊抽走,银弦笔直,琴面木纹如狸面,隽秀漂亮。 慕师靖同样席地而坐,将琴横于膝上,纤指勾弦。 琴声空远,刹那入境。 一时间,林守溪如坐云崖之上,听猿鸣清远,瀑布飞流,望苍天之巍峨,叹大地之多褶,又似独坐幽篁之间,听清风低徊,见明月来照,痴情如醉,心远意幽。 少女再无与林守溪拌嘴时的骄横模样,此时此刻,她白裙如雪,是真正的仙子。 朱雀门前,两轮琴声相抗,不分伯仲。 激烈的琴声里,林守溪解下了慕师靖腰间的洞箫,放到唇边,开始吹奏。 洞箫声宛若山崖石壁之下泻出的冰泉,凄凉幽咽,为慕师靖的琴声补足了最后的空白。 琴箫和鸣。 铮—— 琴弦断裂之声响起。 囚牛低下头,拾起了那根断裂的银丝,抬起头,望向前方的少年少女,不由感慨:“真是秦晋之好,天作之合。”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