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马车开始接二连三出现在森林里,如同幽灵一般。“踏踏”的马蹄声时近时远,像催命的符咒敲在皇帝的脑中,整齐而有规律,这让他想起多年之前,太子坐在战马上,率大军凯旋归来,坚硬如铁的马蹄踏在大荆王城宽敞的大街上,男人信马由缰,在满城欢呼的百姓和文武百官中闲庭自若,驭着大荆最好的战马,一步一步走到还是大皇子的他面前,朝他轻轻一笑。 “皇兄我回来了。” 皇兄,我曾经如此信任你——声音幽幽穿过椎心泣血的十余年,终于飘到了皇帝耳边,他猛地浑身一颤,茫然看着阴森的林子,嘶哑的喃喃自语,“不得不杀啊,不杀,谁给我想要的。” “陛下,您说什么?”冯敬没听清,警惕的望着周围,问道。 皇帝渐渐平静下来,神情阴郁:“给朕仔细搜这片林子,朕不信他能插翅飞走了!” 灵江找不到殷成澜,只好落在树杈上看着他们搜山掘地的寻人。 到了现在,从一些只言片语里面他约莫看出来了些什么,几乎能支离破碎的拼凑起有关于殷成澜的过去。 可眼下除了殷成澜的下落外,灵江又是什么都不愿意想的,他心里执拗而单纯的坚持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他希望将有一日,殷成澜能亲口向他诉说。 皇帝找不到人,气急败坏下将林子里放了一把大火,火势迎风渐长,从山坡一路往山顶烧去,群鸟被风火逼出山林,在天空中桀桀怪叫着,盘旋不肯散去。 就在皇帝抬头张望火势时,忽然,他看到从山顶一处横断崖上有一抹玄色的身形。 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山林中上蹿下跳的他们。 皇帝的后背蹿上一层冷汗,咬牙道:“来人,全部驻守在这里,给朕封死逆贼的退路,朕要他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带少数几个人从背风的山路爬了上去,灵江趁机跟上,大摇大摆的在他们身后扑扇小翅膀。 他往断崖处看去,只见三面绝壁,下面是千丈高的深山老林,殷成澜似乎极其喜欢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所寝所行所到,甚至所逃之处无不孤绝惊险。 到了断崖之处,灵江藏进了一旁的树上,看着皇帝将唯一的出路彻底封死。其实现在为止,他也是不担心殷成澜的,既然他敢等候在这里,除非想死,否则就一定给自己留有退路。 山风将殷成澜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在风中翻飞,他面朝着辽阔的山林,微微眯起眼,好像在追忆往事,眼角浮现出难以察觉的疲倦。 “我一直想问你,长安三年冬雪,我受人诬陷被迫入狱,你在父皇的大殿外跪了一天为我求情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皇帝没说话。 殷成澜又问:“长安七年,我出征南疆,你策马三百里送给我一副铠甲,祝我凯旋归来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时候你得了疟疾,是我母后在床前照顾你,日夜拥衾喂你汤药,你拿她的性命威胁我时,想的又是什么?” 皇帝眼底发红,盯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殷成澜操纵轮椅转过身:“那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我在想,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在我身边忍了这么多年。” 皇帝冷冷看着他,抬起手里的刀,刀刃折射泠泠的寒光,照出一双阴鸷的眼:“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 他缓缓走向殷成澜,身后的禁卫军也举起刀来跟在皇帝身后:“……怎么还能继续忍下去呢。” 殷成澜一动不动,好像还陷在回忆中,眼眸微垂,神情隐有悲伤:“皇兄,你杀了我一次,还要杀我第二次吗?” 皇帝讥讽的笑了出来,好像已经胜券在握,殷成澜被逼在悬崖峭壁的边缘,这让他想起当年的皇城宫墙下,不可一世的太子不就也屈服在自己的脚边,吞下了他亲手送上的毒药。 皇帝一步一步逼近,殷成澜开始一步一步后退,退到了悬崖的边缘,轮椅碾压地面,几块沙石从崖壁上破碎,掉到悬崖下面,连声音都没有。 即便知道殷成澜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可灵江的心依旧提到了嗓子眼。 悬崖上的风呼啸而过。 皇帝的后背挡住了灵江的视线,就在他准备换一个姿势,绕到前面时,殷成澜忽然动了,他纵身一跃,连人带着轮椅跳下了悬崖。 灵江的呼吸一窒,一股热血冲到了脑子里,心脏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他顾不上想什么,甚至什么都没想,就蹿出了树林,毫不犹豫跳下了悬崖。 山崖上大风凛冽,灵江跳下去的瞬间幻化成人,伸出手去抓殷成澜。 然而,他却在狂风舒卷中看见殷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