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家掌权关陇边军多年,但底下一直频有动乱与争夺,桓家这些年哪怕人都快死光,也没有轻易被人得手过。 如今关陇名义上的掌权人是宗亭的舅舅,即桓绣绣之弟桓涛。但桓涛晚年得子,身体又不好。他撑不住,孩子尚年幼,本来都要仰靠宗亭,可宗亭却残废了。 这时残废的宗亭也赶到了关陇。抵甘州时,城内的情形便能嗅出紧张的味道来。关陇内部与吐蕃反势力勾结,逼着桓涛交出大权,此时桓涛父子二人皆不知生死。 与宗亭一起的武园得了这消息,一路上便不得安分,简直恨不得飞回去将他们都撂倒。 甘州继续往西,是关陇核心所在,也愈发逼近荒漠之地。南有吐蕃,北有突厥,局势素来复杂,也是东西商路来往之要隘,重要地位不言而喻。 车行到此地已不太方便,武园一路骂咧咧。入夜时宗亭收了从西边传来的急信,寡着脸换了身衣裳,兀自下了车,将外边的武园给吓了一跳。 在武园惊骇的眼神中,宗亭翻身上马,稳稳坐好,握住了缰绳。 “你、你不是残废吗?啊——”武园全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劲揉了揉眼,惊讶嚷道:“你这——” “缝好你的碎嘴。”宗亭投以淡漠一瞥,言声与表情一样冷。 言罢他将一只金箔面具移上脸,一夹马肚,那马便在夜色中飞奔,一只乌鸦悄无声息飞在上空。 ☆、第46章 西北夜晚随日坠而凉,沙在风中浮沉,马蹄声愈发急促。 低沉的“呱——”声响在夜色里,乌鸦漆黑羽翼与天幕融为一色,摆脱了往日的委屈阴郁,竟是显出矫健飒爽的姿态来,于风中驰翔时,与主人戴着的金箔面具一样引人注目。 宗亭骑得飞快,武园在后边死命追,却始终无法真正追上。 魁梧少年内心也是粗糙的,一时间并不能想明白宗亭为何要装残废。但不论如何,他心中到底高兴,毕竟他从小仰慕姨表兄,听说表兄残废,他甚至一度要死要活,这下见表兄又恢复了往日风采,自己也不由振奋了起来。 肃州在望,然城门却紧闭,可见城内局势之紧张。 宗武二人在城外某邸店停下,一只白鸽逆着昏昧晨光飞进邸店,落在窗口咕咕低唤。武园从榻上跳起来,抓了那鸽子解下信签就绕去屏风后找宗亭,只见宗亭已是换了一身道袍,俨然一副出尘模样。 武园愣了愣,将信签递过去,咕哝道:“莫非要装成道士入城去?我才不要!”话才刚说完,宗亭就头也不抬回道:“你换了也不像,老实待在这。” 宗亭说话间读完了信签上的内容,武园忙问:“是不是有了舅舅的下落?” 桓涛父子在肃州被反军挟持,被逼无奈交出兵权后,至今生死未卜。而这封信签却是从肃州城中递出来,只粗略讲目前城内局势,但对于恒涛父子的安危,只字未提。 关陇军屯驻西北,常年对抗野心勃勃的吐蕃人与突厥人。此次是关陇内部先出了争斗,随后吐蕃犯境,由南向北攻击沙、瓜二州。玉门关告急,桓涛不得不遣兵支援,就在肃州陷入守外虚内境地之际,反军头目于恪设计擒获桓涛,并以其年幼小儿相威胁,逼着桓涛交出了军政大权。 而于恪等人似乎与吐蕃达成了某种默契。他控制肃州后,吐蕃的攻势顿时减弱,且兵力西移。然而吐蕃虽退出了玉门关,却仍然盘踞在沙州。而于恪为维持局势稳定,并没有追击吐蕃将其彻底赶出沙州,反是将支援兵力调了回来。 如今肃州及整个关陇军都在于恪的统领之下,全城戒严进行内部整肃,而对桓涛父子的情况则做到了最为严格的保密,甚至连递出这封信的人也不清楚他二人现状。 武园见宗亭不答,顿时着急得要命:“于恪那老不死的,真想现在冲进城里宰了他!”他忿忿说完又转向宗亭追问道:“这信是谁递来的?咱们的内应是谁?有没有办法弄死那个姓于的?” 他一贯的沉不住气,甚至有些天真——凭他二人单枪匹马,哪怕城中有内应,也并不能扭转这局面。 宗亭道:“于恪在我出现之前,不会杀舅舅与阿璃。”他似乎深谙于恪为人,十分笃定地补充道:“单单让舅舅束手就擒,他的目的还未达到。只有弄死我,他这位置才坐得踏实。舅舅与阿璃都是极好的人质,他怎么舍得轻易杀了呢?” 武园抓抓头发,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却皱眉道:“就算你讲得对,那现在要怎么办?”他说着又拍拍胸脯:“我杀人反正是很在行的。” “莽夫之勇。”宗亭道,“你就在这待着收信,盯着城内的风吹草动。若于恪突然变卦,你到时候再冲进去和他鱼死网破,好歹挣一口气。” 他分明是将武园晾下了,自己收拾了包袱带上帷帽即要出门。 武园手握剑鞘一横,挡了宗亭问:“哥哥,你是要抛下我吗?你要到哪里去?” 这家伙实在太烦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