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狡黠又虚弱的笑,仿佛告诉她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在装睡。被她如此耐心细致地对待,虽然身体的伤痛仍侵袭意志,但心头却蓄起暖意来。 “外面下雪了吗?”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沙哑与疲倦。 对抗伤病需要体力与意志,反复的发热与疼痛几乎耗尽一切,把精神气也磨光了。窗户就在不远处,李淳一抬头看了一眼:“你要看看吗?” “是。”他声音低到几乎是用唇语答的。 李淳一于是起身,稍稍将窗子推开一些:“太冷了冻着不好,只能开一会儿。”她走回来重新在榻旁坐下,又给他多加了一层毯子。 “没什么新鲜事吗?”他盯着她问。 “没有。”李淳一风平浪静地回,仿佛这阵子当真什么话也没听着。 内侍们纷纷退去了,有细碎雪絮涌进来,将药味也冲淡。与那寒冷一道进来的还有从窗外路过的议论声,“宗国公眼下正与陛下争着呢,我们因此都出来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毕竟宗相公伤到这个地步甚至都——” 李淳一忽然俯身捂住了宗亭的耳朵,然她能用的仅有一只手,遮不了双耳。 ☆、第33章 “都残疾了!”外面的议论声到此倏止,内侍们大约是察觉到了窗户开着,赶忙停下议论纷纷避走。传言远去,风雪却仍往里涌,火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点温度,全被扑了下去。 有些话早晚都会听到,倘若局面当真落到这般田地,耳朵也是白捂。念至此李淳一松开手,又探进被窝里踏实地握住宗亭的手。她捕捉到了他瞬黯的眸光,无视那些言之凿凿的传言,坚定地直视他道:“太医署还未有结论,诸事应有转圜余地。哪怕没有——”她略顿:“我也会对相公负责。” 她手心难得温暖,握着对方的手,力气也恰到好处。她一向不太擅长用言语安慰人,更无法与他倾诉多日以来的忧惧与痛苦,只能同他表明立场与心中决断。 宗亭未料到她会如此果断又干脆,但他面色仍然难看,因这打击甚至透出几分厌世的颓靡。这时李淳一再次俯身,贴着他耳朵一字一顿道:“这次我不会再放弃相公了。”郑重其事,发自肺腑,手心里传来的力量也坚定得要命。 哪怕他不残废,李淳一恐怕也会这么做。多日来他反复告危,病中的脆弱与痛苦模样让她意识到,哪怕平日里再厉害他也不过是*凡胎,其实和所有人命一样脆弱又容易消逝。 眼下这些事虽全部跌出了她的计划,但她却不能懊恼丧气愁眉苦脸,她有必要守着他,且局势也会让她守着他。 她呼吸间胸腔仍然疼,心中忧惧亦未能散,但却只轻叹一口气,和缓说道:“相公如果难过想哭,我陪着。” 李淳一左手受伤,无法张开双臂拥抱他,便只能陪在他身旁,与他一起挨过这漫漫大雪天。 而宗亭眼底几乎是沉寂的,因为疼痛连呼吸说话也很困难,他甚至没有多看李淳一一眼,只沉静偏头,隔着纱帐望向了窗外。 ——*——*——*——*—— 屋外的风渐渐止了,雪花也精疲力尽,落得愈发缓慢,殿内则早已陷入了长久的僵持。女皇与宗国公彼此对峙,两人一个愤怒又无可奈何,另一个则放弃长者的威严与为人臣的本分恸哭。 女皇听着那老态又不加节制的哭声,脊背失力般渐渐松弛,她望了望白茫茫的窗,留了几分客气开口道:“宗相公遭遇如此不幸,国公伤心是在情理之中,但诸事得讲道理,哭又有何用呢?” 那长者听到这话果然止了哭,也不再拿了拐杖咚咚咚捶地,只长长地叹了一声,最终沉默地坐了下来。 炭盆安静又努力地供暖,女皇言声缓缓:“场上情况危急,宗相公只身过去救人,谁也未能料到。何况吴王也伤得不轻,手臂折了动也不能动,眼下还在咳血,都已是这般境地,又如何能给交代?” 宗国公却对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