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公司下班的高峰点,路过的出租车几乎都载了客,一辆辆飞驰而去。他拿出手机,打算用叫车软件叫一辆车,等待的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车却迟迟未能叫到。 也许只能拜托杨煊帮忙了,汤君赫慌乱之下打开拨号界面,在上面输了几个数字后,忽然大梦方醒般地意识到杨煊在十年前已经不用这个号码了,而那个熟稔于心的号码或许早已易主。他来不及多想,转身朝餐厅门口走,走得太急,差点和迎面出来的杨煊撞上。 汤君赫刹住脚步,一个踉跄,杨煊伸手将他扶稳:“在这等着,我去开车。”说完侧身从他身旁走过去。 汤君赫坐到车上,才感觉到一阵手脚发软,安全带拽到身侧,愣是慌得对不准插孔,杨煊伸手帮他把安全带系好了。 车子启动,汤君赫的手肘撑在腿上,垂着头,手心贴着额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神志,忽然想到自己忘记和杨煊说明目的地,抬起头,却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的的确确是朝着医院的。杨煊猜到了。 汤君赫拿出手机,又给周阿姨打了电话过去,问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室呢。” “颅内出血检查了没?” “查了,没有出血。” 汤君赫这才稍稍松一口气,看来情况还没有想象得那么糟,一切都还有希望。 车子停到医院楼下,杨煊转头看着他说:“你先上去,我停车。”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在意其他事情,汤君赫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电梯恰好停在一层,他乘电梯上到七层。 抢救室红灯闪烁,周阿姨着急忙慌地迎上来:“汤医生,你可来了,刚刚吓死我了!” “里面什么情况?”汤君赫勉强定下神问。 “不知道,大夫一直没出来。” “我进去看看。”汤君赫说完,走到更衣室换无菌服。他是外科医生,有进手术室的特权。 层流室里正紧张有序地进行抢救工作,见他进来,站在手术台旁医生护士并没有表现出讶异。以往汤小年做手术时他也常在一旁看着,虽然外科医生都见惯生死,但为人子女的感受没人不懂。 汤君赫站在离手术台稍远的地方,一言不发地看着病床上的汤小年,耳边是各种仪器的运作声响。 汤小年就快走了,三个月前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个事实。那时的汤小年还在润城,若不是有一次他放假回家,恰好赶上她腹痛发作,或许直到汤小年死在家里他也不会知道。 那次他把汤小年送到润城市区的医院,医生诊断出她患了胰腺癌,恶性,晚期,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活头。 拿到诊断结果的当天,汤君赫就为汤小年买好了通往燕城的车票,把她送到了自己所在的普济医院。他从实习起就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他的老师薛远山是远近闻名的胸外专家,在医学界颇有威望,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尽可能地给汤小年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学医八年,手术台站了无数,不可能意识不到,就算把全国最好的胰腺癌专家请过来,也不过是把不到三个月的活头延长到四个月、五个月,至多不过半年。 ——那可是被称作“癌中之王”的胰腺癌啊,再高明的医术在死神阴影的笼罩下都无能无力。 抢救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汤小年从抢救室被推到icu,汤君赫从手术室出来时,看到了坐在外面的杨煊。杨煊正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睫,像是在沉思什么。 主刀的郑主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汤,你过来一下。” 汤君赫跟着郑主任走到窗边:“郑主任。” 杨煊听到这边的动静,这时也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旁边站定。郑主任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哥,”汤君赫不带什么语气地说,“您说吧。” “哦,”郑主任点点头,“小汤,你也是干外科的,那些宽慰人的废话,对你说了也是白说,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妈妈这个情况,发展到现在已经很不乐观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