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池雪焰垂下眼眸,像在思考着什么,便问:“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相似的问题,不同的提问人。 池雪焰抬头凝视着贺桥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会处理好,把具体的细节告诉我就可以。” 这件事与贺桥无关。 与“贺桥”也无关。 那是他一个人的辞旧迎新。 在那之后,才是与那本充满叹息的小说彻底告别,毫无牵挂地面对眼前的生活。 更令人想要好好珍惜的生活。 现在的他并未走上那条一意孤行的路,却异常真切地领会到命运一路下坠时的极致残酷。 好像也算是一种幸运。 始终被上天偏爱着的幸运。 池雪焰和贺桥很快结束了关于小说的对话。 因为韩真真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场外求助,她跟儿子一样舍不得那颗模样奇怪的菜,希望它在贺桥手里得到一个优雅体面的结局。 太阳融化成黄昏,黄昏又浓缩为暮色。 窗外万家灯火,灯下是四个人的晚餐。 这不是贺桥吃过味道最好的晚餐,但或许是最难忘的。 不仅因为晚餐前的栗子与糖纸,晚餐时的交谈与笑声。 也因为这顿晚餐后发生的一切。 韩真真和池中原参观完他们的婚后生活,心满意足地离开后,主卧并没有被复原成此前空洞寂寞的样子。 凌乱与秩序感交织的主卧衣帽间里,基本维持着大扫除那天刻意营造出的模样,池雪焰像是懒得再折腾一次,只取走了几件常穿的衣服。 属于他的床头柜上,仍原封不动地放着三样东西。 电视遥控器,纸巾盒,还有空空如也的透明花瓶。 是池雪焰最近新买的花瓶,从自己房间里的床头柜上拿来的。 他像平时那样回到自己的卧室生活起居,却没有带走这个崭新的花瓶。 也一直没有买花。 或许是忘了,或许是尚未找到喜欢的花。 在缓缓流逝的两周时间里,贺桥偶尔会进主卧拿东西,总会看见那个被日光照耀得很美的透明花瓶,与对面柜子上色彩绮丽的陶瓷糖盒。 他跟池雪焰一样,没有搬走全部东西,只取走一些常用的物品。 花瓶等待着花,卧室等待着主人。 他等待着池雪焰去完成想要做的事。 有结局的等待是幸福的。 那个日子到来的前一晚,池雪焰去主卧里的浴室泡澡,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温度恰好的水。 他关上门之前,语气平常地对贺桥说了晚安。 贺桥也轻声道:“晚安。” 浴室暖黄的灯光将他的发色照耀得很柔软,一种几近透明的柔软。 而贺桥转身,像往常那样离开暗着灯的主卧。 他经过床边时,下意识看向那个日渐熟悉的床头柜。 淡银月光沐浴着空置的美丽花瓶。 冬夜的玻璃窗外,轻盈地飞过一只翩然的蝴蝶。 它路过一扇扇相似又不同的窗,徜徉在时而昏暗时而斑斓的夜色里。 闪烁的霓虹灯光下方,玻璃门不断开合,年轻的顾客们涌进这家开了好些年的老牌酒吧,享受各不相同的夜晚。 一贯很喜欢跟客人聊天的酒吧老板,今天似乎有事要忙,正坐在吧台后面,盯着手机屏幕挠头发。 王绍京这辈子再也不想听见的算命这两个字,还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 最近跟算命杠上了的池雪焰,又托他办一件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并不麻烦,就是听上去十分离谱。 跟发一条配文煽情的朋友圈动态差不多,但是要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 王绍京甚至怀疑,这位思维跳脱常有惊人之举的老朋友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因为他知道池雪焰以前根本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更遑论算命。 而王绍京也是不信的。 见过越多喝得酩酊大醉或泪流不止的客人,他就越不相信命运。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