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莲灯光芒的照耀下,烬池不复白日的清晰,看着反而有些模糊。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些看起来像灰烬的东西,都是一种特殊的,灰黑色的尘粒,聚成了一束一束,随池水而动。 水面上,万般幻象闪烁。 每一股水流,都会带来不同的幻象。 有的男,有的女,有的是山中的精怪,有的是修炼有成的老怪,甚至有妖魔道的邪修,也有一些隐世的大能。 所抛所忘者,也各不相同。 有春风得意时的飞扬,也有餐风露宿时的潦倒;有舍尽天下时的刚愎,也有囊萤映雪时的刻苦…… “是啊,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跟别人不一样。哎,这样说好像也不对,是你的过去很特别。反正没过几年,她就能悄悄跟我说话了,还能听一尘大师将佛经呢。” 燃灯童子也不知道见愁在看什么,跟着探过头去看了看。 “你也喜欢看它们吗?” “只是很好奇。” 见愁摇了摇头,并未收回目光来。 “依我来看,这烬池之中,并不仅仅是人的过去,甚至要细碎零散得多。有被遗忘的某个物件,也有被遗忘的经历,甚至是某些已经在其主人身上消失了的品性,或优或劣……” “哎,大师也这么说诶。”燃灯童子眨眨眼,眸子都亮了一亮,“而且它们也跟我抱怨过,说主人已经不在乎它们了,所以它们才会来到这里。” 不在乎…… 是了,就是不在乎罢了。 见愁这一时间的心绪,千般万般,都萦绕在了一些,实在复杂,所以没能接上话。只是这样,看似专心,实则出神地看着眼前一切的幻象。 燃灯童子见她不搭理自己,有些不高兴,伸出那短短的胳膊来,勉强戳到了她膝头:“你在想什么呀?” 见愁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在想她,在想我,在想人,也在想这烬池。” “这有什么好想的?” 燃灯童子还是不明白。 昏黄的光焰,便在它身后燃烧。 满满的灯油已经浅了几分,却依旧浸润着那一截灯芯,在被那一点火焰点着,燃烧殆尽之后,便化作一缕黑烟,向着深黑的夜空飘散。 就好像是,这沉沉的夜幕,是被这一盏灯熏黑一样。 “因为不明白,所以要去想。” 见愁的目光,追随着这一缕黑烟,渐渐消没在虚空,又慢慢地收了回来,竟隐隐有了几分明悟。 “燃灯,烬池……” 烬者,灰烬也。 见愁微微地眯了眼,目光重新落回这池水之上,凝视了许久。 月上中天,明星已稀。 她没再说话,燃灯童子似乎也觉得她这人不好玩,所以并未出言来打扰,只是依旧好奇地打量着她面容与神态。 人虽坐在池边,可却无半点气息。 见愁整个人如同入了定,仿佛这山间草木与岩石,全然与周遭环境融为了一体,竟有一种天人浑然的境界。 若非是一直都看着她,燃灯童子险些就要以为面前没人了。 它本也是这天地间另一种奇异的存在,且来历实不普通,灵智自然极高。可这烬池中另外一些存在,就没有那么聪明了。 大约过去有半个时辰,到了这山间精气最重的时候,它们便纷纷冒了出来。 是这烬池中一股有一股携裹着灰烬的水流,有的薄如蝶翼,有的轻灵如蛇,都从池中飞起,竟然在水面活动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围绕着见愁旋转。 “今天的灯盏也暖暖的呢。” “童子,晚上怎么样?” “小破孩儿又不坐好,嘻嘻,当心明早雪浪禅师来打你哦。” “这是什么东西?新来的雕像吗?怎么长得跟咱们见愁大佬一样?” “是啊是啊,一模一样。” “嘁,什么大佬?她都走了,现在本将军才是你们的头头!” …… 细小的声音,密密匝匝,嗡嗡地作响,很快就在这池水之上交织成了一片,也彻底将见愁包围。 燃灯童子翻了个白眼,乐得看这些烬灵作死。 它只等着见愁忽然睁开眼来,一下把它们吓死。 可没想到,左等右等,好半天过去了,坐在那边的见愁竟然没动上一下,真跟一座雕像一般。 燃灯童子顿时有些诧异起来。 它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也戳了戳,见愁还是不动。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