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沉稳决绝,想来是早已听得了此事。 急急宣完旨意,叶内侍便要上前去搀扶皇后娘娘,却遭她拂了拂衣袖甩开了手,而后便清明地告知他,自己誓与禁城共存亡。 余下四位娘娘自也是这般念头,当下殿内并未有一人挪动半步。 皇后仁德宽厚,向来礼待宫人,这许多年叶内侍自也受过她不少恩典,眼下这般死生之际,也是存着私心,他便又好言苦口劝说了几句,却怎料皇后依旧毫无动摇,只谢了叶内侍为自己的打算,而后便命廖姑姑将他请了出去。 “本宫便坐在这正阳宫内,看那些叛贼能搅出什么动静来。” “叶内侍快些回去罢,别误了陛下及列位臣卿的事。”这是皇后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皇帝独坐于一块磐石之上,抬目望向天穹,是一片绵延无尽的青灰颜色,两三片厚厚的乌云压下,气压低沉间好似直要将这天地都压倒下去。 简是之缓步走至皇帝身侧,未落下一言,只与他一同扬起了头。 半晌后,忽有狂风骤起,一阵紧着一阵猛烈而过,将他们四周掩映的枯草灰木都卷得折了腰。 皇帝方敛下眸子,低低叹息一声:“要落雪了。” 简是之亦收回眸光,应了一声:“今年的头一场雪,落得倒不是时候。” 上百年来大梁人都偏信“瑞雪兆丰年”这样的言辞,故而新年伊始的第一场雪都会备受关注,每至这时,宫内都会燃起琉璃灯盏,宫人们折下梅枝插在发髻一侧,免了一应繁复礼节,同主子欢闹到一处去。 再观今时,却是满眼的破败与死气。 “可有些事情,不总会恰合时宜的。” 皇帝忽而感叹了一句,却令简是之不由吓了一跳,他印象中的那位至尊天子,可断不会有如此情绪之言。 皇帝站起身,忽而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低低喃喃道:“你历事尚少,遇事急躁,又处事骄纵,是该跟着你那二哥好生学学了……” 简是之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瞧见简昀之孤自倚靠在一棵枯木树干上,闭目静修。 但他不懂皇帝对自己说的这番话是何用意,他向来志不在朝堂,又无承位之责,这历历江山,自有人镇守便好。 皇帝亦是知晓他的,这十九年来他得过且过,他便也默许了,但如今世事莫测,他所能托付的,也怕是只有这个仗剑走马的意气少年了。 皇帝搭在他肩上的手忽而收紧,握住之处随即传来一阵痛楚,接着便听得皇帝轻叹道:“你的肩啊,太单薄,如何托得起这万里河山、千万臣民啊?” 话毕,皇帝松了手,兀自走远,只留得简是之一人怔愣于原处,他自认为是最懂揣摩圣人心思的,可如今,他竟连皇帝这话中的意味,是失望,是怨怒,是鞭策,亦或是旁的什么,都听不出。 正兀自愁思间,却有一人走了过来,开口便是:“齐王殿下紧蹙眉心,是有何愁苦吗?” 简是之闻言抬眸,却见是苏溢,当即更沉了面色,正是他此刻最最不愿见到之人。 他极力举荐往去江宁一事,满口的忧君之言,但他又怎么看不出,他良人面孔下的蛇鼠心肠。 见简是之不搭话,苏溢却半点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甚至唇边挂上了点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又道:“臣顾看了一周,也没寻着江大人,怎么,江大人没有一同随往?” 不知为何,从苏溢口中道出的“江大人”这三个字顿时引起简是之无尽厌恶,他当即更寒了面色,冷声道:“无需苏大人挂心。” 苏溢拿江稚鱼引起话头,便是知晓提及此事时简是之不会再默然不语,引得他开口后,苏溢便又接道:“既都是一朝同僚,臣又算得是他的长辈,免不了要询问几句的。” 简是之冷嗤一声:“长辈?江大人乃亭序候嫡子,日后定要承袭候位的,苏大人这亲戚,怕是攀错了。” 苏溢自也不恼,反而轻轻笑笑:“也是了,便是江大人没有小侯爷这么一层身份,单凭着与王爷的这般关系,臣也是高攀不起的。” 他这话里有话,简是之自然听得出。 苏溢又道:“独留江大人一人在禁中,王爷倒也放心?他可是刚受了箭伤。” 简是之压住心内的情绪,面不改色道:“那是她的抉择,苏大人还是同本王一样,先顾好自己,到了江宁再等着江大人也不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