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谁的?” “借,借,借同镇乡绅的。” “是么?”永王紧盯着他,“我怎么听说你们借的是亡者之财?” 胡宗元颤抖起来,而后倏地抻直了身子:“王爷上哪儿听来的?” “回答我,是不是!” 胡宗元胸脯起伏,只管后缩,而说不出话来! 永王怒目,伸手揪住他衣襟:“是你们胡家侵占了周太妃的嫁妆?” 胡宗元浑身瘫软,语不成句:“我,我不知道,此事要问姑母……” 永王睚眦欲裂,手撒开,看着他跌倒在地上,自己也缓缓站了起来。 李夫人没有说谎,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倏然凝目,深深看了眼牢内,转身走出了甬道。 “王爷!王爷!……” 胡宗元的哭声如鬼叫,如狼嚎,但却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 李南风原本以为第三日会是在平静中度过的,但早上一大清早起来她就收到了晏衡让管卿送来的永王趁夜去牢里探过监的消息。 “说了什么可知道?” “不知道,不过是有宫里太监陪行的。” 永王去探监当然有可能是为翻案,但有太监在场肯定串不了供,那他还跑去干什么?诀别? 到了下晌,忽然李挚又着谭峻来告诉说,宗正院那边查出永王府自立朝以来从未有人前往周太妃陵前祭拜过,被礼部参了一本,指永王不孝,永王继太妃失仪。 随后礼部负责修撰宗室族谱的那拨人抓住此事也不肯放松,皇室是最重规矩的地方,尤其继太妃的地位是远低于原配太妃的,礼部一掺合,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永王被勒令写折子奏明因由,并且着了人前往信阳查明事实,接下来这第三日,别说给胡宗元翻身,永王自己都沾了一身膻。 李南风一时无法分辨这是因着胡宗元一案牵扯到了永王府,众人棒打落水狗,还是说有人在故意火上加油? ……当然这些事再值得费思量都好,也及不上皇帝对胡宗元一案的判决让人更关注。 第四日一早,胡宗元兄弟欺君妄上,行贿官员,祸害商户,证据确凿,赦令押往菜市口行刑。 同时永王纵容亲眷无视法纪祸乱朝纲的降罪圣旨也下发下来,永王被削禄米一半,回去闭门自省一月。 当然这还仅只是杭州织造局一案引发的结果,永王府相关的一堆折子还叠在礼部案头,宗正院上报的状子,得等礼部查明事实后再定夺,后续还远没有完。 自上回斩杀英枝等人以来,这是本朝第一次对朝廷官员公开行刑,菜市口四面路上围得水泄不通,臭鸡蛋烂白菜什么的少不了出场,另又有不少官员府里的下人出来观望。 在此之前尚有好些仗着朝廷要用人而揣度皇帝不会轻易动刀子的人在,此番这么一来,杀的还是宗室亲戚,便也令不少蠢蠢欲动的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李南风混在人群里,亲眼看着人头落的地。 …… 兰郡王府自然无人前来观刑,赦责永王的圣旨下达的当口,永王跪在乾清宫接旨。 皇帝垂眼看了他半晌,竟无话可说,摆手道:“先下去吧。” 永王谢恩退下,出了乾清宫,又径直前往寿宁宫。 太皇太后正与荣嫔说话,见到他后叹了口气,唤了他上前。 荣嫔退出去,太皇太后道:“皇上打江山不易,你是他兄弟,白享了一身荣禄就该好生管治封地,不让他操心,偏生要弄出这等拆台的事来,回去后可好生做人,可知道?” 永王称是。抬头又看向她,说道:“孙儿有一事想请问老太后,还请老太后明言。” “何事?” “当年我敏姐姐在我母亲手下过的怎么样?” 太皇太后惯常俯视人间,此刻也不由顿了一顿:“问这些做什么?” “我母亲虐待过姐姐吗?还有周太妃的嫁妆是怎么回事?”永王双手撑膝,直直地望着她。 太皇太后陷入怔忡,良久才抚了下扶手上的貂皮,说道:“你姐姐跟你说的?” 永王心情灰败,说道:“这么看来是真的了。”他站起来,“老太后既然知道,为何没替姐姐把嫁妆要回来?” 太皇太后默然片刻,说道:“打从你母亲伸手开始,你姐姐要的就不是那份嫁妆,而是她的命。那会儿你们还小,我不可能处置她,让你们再成为没娘的孩子。 “你既然知道了,就把它还给她。你们终归是亲姐弟,日后还是要往来的。” “往来?”永王苦笑,“您都已经知道她有多恨我母亲了,您觉得她还会跟我往来?她如今位至太师夫人,宗室郡主,她稀罕的还会是那笔嫁妆?” “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跟永王府一刀两断。”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