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宗叹口气,“你回来做什么?” 阿史那勃格抬起头,“义父,长公主即位,苏晏下一步就会率兵讨伐河东,所以儿子回来了。” 李元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蠢!” 阿史那勃格倔强地抬着头,表情不变。 李元宗低头,苍老的双手在床头摸索了一阵,“你是不是以为义父想称帝?” 阿史那勃格一愣,“义父,您不想称帝吗?” 李元宗坐在黑暗中,笑了笑。 他当然想称帝,做梦都想。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长公主即位,不会再有时机了。 如果称帝的是周嘉行,那其他节镇也能称帝,但是周嘉行实在是心黑手狠,掐断了其他节镇称帝的可能。 李元宗从床头摸出一份卷簿,递给阿史那勃格,“勃格,如果周嘉行讨伐你,你不要抵抗,降了罢。我的那几个儿子,你不必管,孙子、曾孙年纪还小……你能照看得到的话,帮一把手。” 阿史那勃格接过卷簿,“义父,您呢?” 李元宗瞪他一眼,“我乃堂堂司空,宁死不降!” 阿史那勃格眼中滚下泪来。 李元宗拍拍他,“走罢。” 阿史那勃格擦擦眼角,站起身,“义父……” 一句话还没说完,屏风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闷哼,亲兵被人拎着衣领摔在屏风上。 哐当一声巨响,屏风应声落地。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手执火把的兵士簇拥着李承业走进屋,其他军将、幕僚跟在他身侧,霎时挤满整座卧房。 李元宗神色阴沉。 李承业踏进屋,先朝李元宗拱手行礼,看向阿史那勃格,“勃格既然回来了,何必走?眼下河东正是用人之际,勃格勇冠三军,正该留下为父亲效力!” 阿史那勃格脸色铁青。 他明白了,向他透露消息的部将是李承业安排的人,他是被骗回来的。 李元宗坐在床上,丝毫不减威势,怒视儿子:“你骗勃格回来做什么?” 李承业躬身道:“父亲既要称帝,自然得把勃格召回来襄助您。” 李元宗怒道:“谁说老子要称帝?” 李承业不敢说话,跪倒在地上,他身后,其他河东军将也沉默着跪下。 “司空当年何等英雄……”一名老将抬起脸,老泪纵横,“为何一再退却?” 李元宗扫一眼一屋子跪求他称帝的部下、幕僚和儿子们,无奈地闭上眼睛。 他曾经狂傲不可一世,左右朝政,戏弄李曦,打压其他节镇,他想称帝就能称帝,只要他不怕遗臭万年。 可是他怕啊! 他爱名声,想漂漂亮亮地称帝,还想儿子、孙子能坐稳江山,如果仓促登基,他是逍遥了,等他一翘腿走了,江山肯定葬送在他儿子手上! 而且群雄并起,后起之秀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代替旧的豪强,他忙于征战,实在找不到称帝的好时机。 如今他命不久矣,就更不必登基了。 一旦他登基,等周嘉行打败河东军,他的儿子、孙子必死无疑。 如果他没登基,为了安抚人心,周嘉行说不定还会放过他的子孙,保留他们的爵位,让他们继续当河东王。 登基了就不一样,得斩草除根。 可他的部下和儿子们却一个个骄傲自大、一叶障目,以为河东军还和以前那样能够横扫中原。 罢了……他已经老了,压制不住部下和儿子,他们连登基的诏书都准备好了,他答不答应,结果是一样的。 李元宗看一眼阿史那勃格。 阿史那勃格会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他跪倒在床前,假意和其他人一样拥护李元宗。 见他跪下,李承业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是夜,太原府内举行登基典礼,李元宗称帝,广发檄文。 …… 长安。 九宁站在栏杆前,一袭赭色锦袍,迎风而立。 炎延身着甲衣,头束红抹额,站在她身后,和她汇报最近军中的动向。 台阶下传来一片惊呼声,内侍手捧帛书,快步登上石阶,小跑至九宁跟前,满脸堆笑,“陛下,喜报!” 九宁哦一声,接过帛书。 是徐州送来的战报。 内侍是从政事堂那边来的,这份战报几位宰相都看过了,大臣们都很激动,周嘉行让送进来给九宁看。 徐州那边打了胜仗。 此前周嘉行拿下徐州,交给得力部下高啸经略。高啸知道周嘉行的目标是河东太原,先将矛头对准蔡州,不断派兵袭扰,并联其他节镇,经过将近一年的征战,迫使蔡州刺史缩小地盘,无力再和周嘉行抗衡。高啸继续吞并周边州县,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