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杨衍动情时弄乱了的发丝轻拂。杨衍替她仔细揩好,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是否介意我断去的腿?” 那语调里有些微不确定,却又隐隐潜着等待。笔挺的身姿坐在轮椅中,道不出的清冷与雅贵。蒋鸢半倚在他身侧,猜度不出这个奇怪男子的身份与来历,怎生心中那根弦儿却为他悸动。 她默了默,咬着下唇:“你既这样问我,那明儿我就告辞好了。” 起身欲离开,岂料刚转身,杨衍却忽然将她拽回来:“问过我么?我不允你走。既是已在我生命中出现,那么不管此前有过甚么,你都须得对我负责。” “……你所要的任何,我亦能尽数给你。”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芜姜连忙悄悄走掉,后面之事就不晓得如何了。 她才知道昔日少年如玉的太子哥哥竟也有这样霸道的一面,还学会了说情话。但是心里却暗暗替他欣慰,欣慰他身边终于可以不再冷清。这阵子便很少再去甘泉楼打扰他。恐怕蒋鸢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他的妹妹,毕竟一座府邸走来走去,难免忽而就瞥见了。应该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芜姜便等着他们自己挑明。 这之后便是成亲了,成亲的场面很盛大,嫁妆与聘礼从景安城往勒城绵延,一路绫罗绸缎珍珠翡翠,将那西去的夜空都衬得尤为明亮。太子哥哥把凤凰阁名下四分之一的产业都划至芜姜名下,萧老爹为芜姜打制了一套价值数十万的凤冠霞帔,周边的城主与拓烈亦分别送来贺礼,盛况堪称这数百年来之最。 只有慕容煜独自一人伤怀,他自知是斗不过萧孑这个手段冷狠的汉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芜姜出嫁,所以在芜姜成亲的前几天便悄无声地去了最远的大理。这次讨回来十数万倆陈年老债,得了千余倆的提成,自己分文未留,全数用来给芜姜买了礼物。 一颗红玉同心锁,质地虽不算最为上乘,倘若放在从前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兴许根本不屑一顾,但却是如今的他倾其所有。 彼时芜姜已绾发为人妇,月明殿外的回廊上,慕容煜忽然闪身堵住他。阴柔的俊美面庞贴近她的眸,那么哀伤又决绝地说:“红玉有魂,锁人心魄。花凤仪,我不在乎这些世情礼俗,不管你穿了谁的红妆,在本王的心里,你依旧是我铭心镂骨的女人。那个晚上发生过的,我忘不掉。” 哎,芜姜都解释过一百遍,就差找个婆子把他裤子抹下来验身了,他也死活不相信。穿一袭宽袖阔领的玄黑刺银纹修身长袍,额点青莲,唇如墨,就像那阴间的鬼夜叉。太子哥哥也是对他“物尽其用”,他想脱胎换骨沐浴人情冷暖,他却偏偏叫他遁入地狱一条道愈走愈黑。 又说芜姜如果不肯收,便是看不起他如今江湖打杂,芜姜只得把红玉受下,瞒着萧孑藏到了床底的小金库里。也是奇了怪,明明除却自己谁人都没有那箱子的钥匙,怎生三五天后再看,一应所有地契、房契与债契都在,偏偏就少了那么个不甚起眼的小玉锁。 她为此暗暗观察了萧孑好久,但是那厮除却沙场练兵与深夜伏案,实在找不出蛛丝马迹。她有时候故意旁侧敲击,但见他一双凤目澄澄,望进去看不到一丝昏浊,她便又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偷走的。 这个爱乱吃醋的霸道男人,她是万万不敢在他面前提慕容煜的。早前慕容煜在诸国间大放厥词,又当面找过萧孑挑衅,只道自己与他曾在山谷下倾情缠绵,然后慕容煜的下场便很悲惨,听说好像嗓子曾哑了小半个月,如今一张口还有些残存的涩哑。 只是她略一回忆,似乎在自己收下那块红玉的当天晚上,萧孑忽然莫名其妙地缠着自己要疼。 彼时芜姜身子已经四个月了,此前萧孑一直都克制着没有进去,那天晚上怎生亲着亲着,后来他便怎样也消不下去。怀孕中的芜姜其实也想要得不行,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而便把灯台挥灭,小心翼翼地瞒着外头守夜的宫人弄了两三回。 快乐是极快乐的,就像在小船上荡,只是事后小两口又后怕得不行。芜姜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两天,结果证明确然一点事儿都没有,方才敢叫婢女扶自己下了地。 ……算了,在小骨头出生前,她还是尽量不要主动去“招惹”他。 这之后萧孑在西关诸城的军队便与凤凰阁的势力彻底联手,正式打出了“萧家军”的旗号。虽然早有关于那十日破一城的“貂云”,即是失踪已久的梁国征虏大将军萧孑的传言,但天下依旧为此而哗然——凤凰阁十年来低调入微,从来只参与金钱买卖,不理朝廷与江湖纷争,不知不觉间早已将势力渗透至诸国的各个角落,如今忽然与那百战不殆的战神萧孑联盟,只恐天下堪危矣。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