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在记录簿上圈了圈,“这是在你自己身上曾发生过的事情吗?” 这回,罗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否认,“不是的。” “那就是家人身上?” 罗玉猛地抬起头来,搁置在双腿上的手提包顺势掉在脚边,而她的双眼明显已经红润,眼神里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沉痛。 沈琰缓缓地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为她捡起地上的包包,还贴心地用纸巾将脏了的地方擦了擦,轻放在桌上。 然后又走到饮水机旁,给罗玉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别紧张,我不是在审问你。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不想说的,我也不会勉强你。” 罗玉用力地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住内心巨大的起伏,接过沈琰手里的水杯,小抿了一口,“不好意思,沈医生。” 沈琰摇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关系,等你情绪平缓了,我们再继续。” 罗玉答应,又喝了几口水,才说道:“是我女儿。” 她的泪水在提到女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涌出眼眶,过于急促,连沈琰都吓了一跳,他将纸巾盒推了过去,适应她用纸巾擦。 罗玉对他微微颔首,然后抽出纸巾擦着泪,“很多年前,我亲眼见到女儿死在我的面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崩溃了。”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十年前。”罗玉回答,回忆被勾起后,根本止不住悲伤,“我女儿活着的时候很可爱的,我和她爸爸在南县都是农民,成天风吹日晒的,她出声的时候,长得白白净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沈琰认真地听她说,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我们本来想再多生一个孩子,可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很紧,没有那么多钱来供罚款,我和她爸爸就决定不再生了。我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 罗玉回忆到这里,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情不自禁地慢慢舒展开来,可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又皱了起来,“可是,因为是早产,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每次她不在我们身边,都担心她会不会出问题。” “后来呢?” “后来,因为一次意外,她就去世了。”罗玉睁着猩红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沈琰,“你知道吗?我亲眼看着她过世的,从一个活泼乱跳的女孩,变成一个毫无声息的尸体。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衣服上的血,我的手上也是血,我看都不敢看,那样的刺眼,那样让我想要杀了自己。” 罗玉将双手插在头发里,痛苦极了,这是她这么多年来,自从女儿过世后,第一次和别人谈到女儿过世的场景。就连是丈夫余新平,她都不敢说起女儿的事情,因为两个人都会疼,疼得撕心裂肺。 见她这副模样,沈琰挑挑眉,“今天暂时到这里,你能将这些事情讲出来,我很意外。我想,对于你病发的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回去后好好休息,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还是一样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平时在家里多找点事情来做,培养兴趣,最终要的是不要让自己一个人陷入沉思。 罗玉说完刚刚那段话,已经精疲力尽了,再让她继续说下去确实已经不可能。她点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沈琰将她送到门口,实在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下星期还是同样的时间,你记得要早点过来。” “好的,谢谢你沈医生。” 等沈琰转身回去,罗玉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心情没有以前那么沉重,她走出诊所,站在廊道上看着外面还在下雨的灰蒙蒙街道,静静地沉思。 沈琰下班出来,罗玉还站在楼下,像是在等什么人来似得,东张西望着,于是过去打招呼,“有人来接你吗?” 罗玉见到他,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是的,我丈夫一会儿过来接我,我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说完,又打量了一眼沈琰的衣着,“沈医生这是下班了吗?” “嗯,下午没有预约,就提前下班了。”沈琰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然后又客气地说道:“你丈夫在哪,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罗玉连忙摆手,“谢谢你,沈医生。我丈夫一会儿就过来了,他在城西这边办点事,一会儿就过来了。” “嗯,那我先走了。”沈琰将雨伞撑开,和罗玉再见后,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他才刚离开,不远处的公交站开过来一辆车公交车,陆陆续续有乘客下车,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一直垂着头向罗玉走过来。 余新平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