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抬高眉毛,曾芝龙看到了黑如沉渊的眼眸中的惊异和不多的欣赏。只有那一点点,足够赌了。曾芝龙简直笑起来。他虽然用泰西剑,可是他很爱长枪,孔武有力的英俊男人抡长枪简直就像在炫耀自己的性能力。摄政王手中握着粗粗的长枪,那坚硬无比的一点,点在曾芝龙脖子上。 曾芝龙笑着,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摄政王的长枪,仰起脖子,挑衅地顶上枪尖,在雪白的长颈上刺出鲜艳的血珠。 “君主,应该掌握生杀大权。” 李奉恕收了枪,曾芝龙脖子上一条鲜红的血线。他若无其事地笑:“殿下,看不起蛮夷归看不起,但不可轻视。还有,您觉得我是蛮夷吗?” 李奉恕突然就笑了:“你这样,是效法史书上的死谏之臣?我先前居然看走眼了。” 曾芝龙一摊手:“看不起我,但别轻视我。” 白敬一直默默打量曾芝龙。曾芝龙泰西打扮,裤子紧窄,好像一朵什么花——罂粟?花朵妖娆,花茎却孤直,倔强地挺着。 李奉恕饶有兴趣:“既然如此,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才能吧。” 曾芝龙拔出火铳,宗政鸢立刻一枪抵在曾芝龙颈侧,一搠就能要他的命。曾芝龙一松手,火铳挂在他手指上调个方向,木托对着李奉恕:“殿下,我没什么才能,‘蛮夷’们倒是有一些。后装火药的铳,我想对大晏也许有用。” “巧了。”李奉恕听到王修的声音,一回头,王修稳稳举着火铳,瞄向曾芝龙,笑道,“这个,大晏还真有。” 王修学着曾芝龙一松手,火铳挂在他食指上旋转个方向,木托对着曾芝龙:“我们管这个,叫德铳。” 第92章 王修对着曾芝龙微笑。 曾芝龙对着王修微笑。 他们两个用铳托相对,宗政鸢总觉得他们随时会调转铳口给对方一下,所以他默默地把白敬拽到自己身后。 曾芝龙脖子上被摄政王扎穿了皮肉,血染白色领巾,骄傲的花朵一样慢慢盛放。曾芝龙手没放下,木托瞄着王修:“王都事。” 王修手里的铳托瞄准曾芝龙:“曾官人。” 曾芝龙手里的火铳做工精美,弯把木托镶嵌宝石,在阳光下一晃一晃。王修手里的火铳几无修饰,也无镶嵌,木弯把就是个木块,勉强有些打磨。 曾芝龙道:“到底是天朝华夏,太平盛世时,人心宏拓,眼界阔大。可惜就是不往外看一看。”曾芝龙手中火铳一旋转,铳口正对王修:“王都事请了,我的火铳,是三眼的。” 王修一挥手,让所有人都别动,尤其是老李,老实呆着。他也潇洒一转火铳,铳口瞄准曾芝龙:“曾官人客气。虽然我的火铳是单眼,所以射程与火力全都足够。毕竟要杀人,一下也就是了。” 两把火铳,造型对比更强烈。王修的火铳外形朴拙完全没装饰,一个能杀人的短棍子。曾芝龙手里真正从泰西宫廷里带出来的火铳鎏金描银镶宝石,奢侈华贵。两人端着枪瞄准对方,全都,微笑。 “曾官人说得是,如今大晏鼎盛太平,晏人是该多闻而择,多见而识,然而却要一以贯之,这个‘一’便是中央华夏。曾官人问殿下自己是华是夷,问殿下做什么?要问曾官人自己。心在华为华,心在夷为夷,曾官人心在哪里?” 曾芝龙眼睛微微一眯:“我心自然在华,只是殿下不信,王都事不信,没人信。” 王修逼近一步:“在心,亦在行。世宗三十三年五峰船主王直部下引导倭寇一万多人驾船一千多艘登岸舟山象山,进犯浙江劫掠巨浦海宁崇德德清,围攻杭州,血流数十里外汇聚成川。曾官人怎么看。” 曾芝龙瞄准王修,也上前一步:“非我如何看,《倭变事略》说,‘王直始以射利之心,忘中华之义,入番国以为奸。勾引倭寇,比年攻劫,上有干乎国策,下遗毒于生灵’,是为恶贯滔天,神人共怒,万无可赦。然而徐文定公在《海防迂说》中也提到,‘王直向居海岛未尝亲身入犯,招之使来,量与一职,使之尽除海寇以自效’。我非王直,如何对王直,那是君主的事情。君主本人足够明智,当然就有足够的决断!” 李奉恕一愣,徐文定公还说过这个? 王修前进一步,略略偏脸,铳口瞄曾芝龙的眉心,喉咙—— “朱九德亲历倭变惨相,耳听目睹,字字皆是真血。徐文定公远在京畿,自可说王直未曾‘亲身入犯’,我竟不知与‘部下入犯’有何区别。即便量与一职,也只是‘或可’除海寇。王直心不在华,亦不在夷,只在利。今日为了走私劫掠生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