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人微言轻,固执死板,你怕是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死在刽子手的刀下,却是死于你的无耻。你以为你,不会遭到报应吗?你与慧通——” “杀……”节度使身体软倒,终于用力挤出一句话:“杀了他!快!” 侍卫警醒,涌到他的身边护住。 “——还有我。”慧恩说,“都是死有余辜。” 方拭非看着眼前的泥水路。雨已经小了,北狂走路的步子很轻,只有水不停被带起,又落下的声音。 “慧恩,他是谁不重要。即便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如今他也站在了节度使的面前。”北狂说,“我见过天下间多少的浪客,他们或骄傲或孤僻,在失去一切之后,如沙尘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世间角落。你不去惹他们,他们于你就不过是街边的一粒尘土,你若是惹了他们,他们就是能割伤你血肉的风中利刃。” 北狂说:“我相信仇恨是最强大的力量。能让人忍常人之不能忍,能做到这世界上许多你认为不可能的事。他原本是一有人间利欲的普通人,即便可以在冥思教内常伴古佛,但亲眼看见仇人,一定会想亲自杀了他。” 天空中忽然一道响雷,方拭非视线上移,从自己足尖落到北狂身上,发现北狂的裤管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泥渍,余光间还看见了路上倒着的一只鸟的尸体,不知怎么飞到了这里来。 “是。没有人会去在乎自己杀死的一只蝼蚁,因为他们脆弱而可悲,看着毫无反手之力,多数人只能怀抱着仇恨,或是就此沉沦,或是被迫选择原谅,然后逃到与过去毫无交集的地方。”北狂,“可谁知道,哪怕是星星小火,也能燎原。今日所见这狂风暴雨,或许在某处地方,也不过是缕拂面清风而已。” 北狂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院里一颗大树倒了,枝叶的上端斜出了墙外,还能看出它的茂盛。 “这树怎么会倒呢?”方拭非说,“如此粗壮,看着也有很多年了。枝叶繁盛,周围又有高墙帮忙挡风,一般不好倒吧?” 北狂:“根未扎稳,或许是移栽的。” 他抬脚一踹,踢开大门。 木门大力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门板打开,让二人听到了院子里的打斗声。 但只有一瞬,很快就消停了,因为慧恩被侍卫刺中,靠着墙滑落在地上。白色的僧衣瞬间被染红了一片,又在雨水浸润下继续扩大。 方拭非万万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令人震惊的一幕,惊声呼道:“慧恩!” 她的厉声一喝,让正准备杀人的侍卫停住了手,迟疑看向节度使。 节度使捂着腹部倒在地上,尚未昏迷,侍卫正在努力为他包扎。 他低下头看了眼指缝,又指着慧恩道:“主事!你看冥思教的人想杀我,意图谋害朝廷命官,意图谋反!这是死罪!你快差人去封锁冥思教,将所有人全部抓起来,杀掉!一个都不能留!还有,快替本官找位治伤的大夫出来!” 方拭非一时站着没动,眼神里隐晦不定。 她脑海中闪过许多东西。 节度使会死吗?慧恩呢?这时候该照情理还是照法理?就何山县目前的情形来说,谁最该死?这是机会,还是麻烦? 这个院子里,如今只有他们几个人,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最后猛得一个打颤。 她要狠心吗? 成大事者,是该有所魄力。 她是这样想,却始终站着没动。 北狂只觑了眼她的侧脸,便从腰侧抽出了长刀。 “主事!主事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节度使才看见,虚弱问:“你身后的是什么人?” 方拭非侧身问:“你要做什么?” 北狂只给她鼻尖留下了一道拂风,人已经飞远出去。 他刀锋锋利强劲,方拭非之前已经有所见识。这次就见他穿过侍卫的包围,毅然干脆地在节度使脖子上一砍,对方的人头便滚落了下来。滑到慧恩的身前。 躺着的慧恩勉强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节度使。对方尸首分离,那双眼睛还大大地睁着,带着愠怒的神色,不由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 “好,你终究还是死在我前面。”慧恩卸力,重新垂下:“几次三番,我都以为我会死在你手上,已经要放弃了报仇。不想竟然还有机会。天理昭昭,终究还不至于太不公平。” 北狂说:“死在你的面前。” 慧恩气若游丝,似有似无地哼道:“好……” 方拭非犹如脚下生根,不知该如何动弹。 另外几名侍卫在最初震撼过后,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也为方拭非的大胆所震撼,指着她喝道:“方主事,你这是意图谋逆!你竟敢杀害朝廷命官?莫非已被冥思教策反?我等要前去揭发你!,一五一十告知上官。 方拭非这才回过神。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