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出声。 别说“天下应”,他连这百十来人也拢不到一起来。 想来是霓裳夫人素来不拘小节,闹不好只是见他青春年少,过来随便撩个闲逗他玩的。 李晟想,自己只不过是个肤浅又善妒的年轻后生,这辈子大概只配管一些琐事,将来变成另一个秀山堂大总管马吉利,便算是到了头,毕竟,少年时大当家就说过,他连练武的资质都不怎么样。 “火!火!” 李晟猛地回过神来,低喝一声,狼狈地用砍刀撞开一支横空射来的箭,北军这一批箭尖上果然淬了火油,从空中划过时火苗喷溅,好似一颗颗天外流星。 李晟的侧脸被火光烤的发烫,他藏身处的古木树根已经被火燎着,火星与树木自身的水汽相撞,很快两败俱伤——树干焦黑了一片,火光也黯然熄灭,然而很快,更多点了火油的箭矢也接二连三地破空而来。 他们来的时机太不巧了,北军已经集结完毕十之八/九,看着样子,北军应该本来便已经准备好杀光此地流民,一把火毁去山谷,奔袭前线……那点火油一点没浪费,全都给他们用上了。 跟着李晟四下躲藏的人虽然狼狈,却一时半会间还算能勉力支撑,方才执意要躲进山洞的那些人境遇就不那么美妙了——本想着进了山洞便能躲避漫天乱飞的弓箭,谁知飞来的小火球落在山洞口,很快点着了流民们自己垫的干草和席子。 这夜的风刚好是往山洞里吹,顷刻便将火苗卷入洞中,那山洞既然被北军当成天然的牢房,里面自然是一条死胡同,而方才躲入洞中的流民为了保命,全都缩在最里头,根本来不及反应,浓烟便铺天盖地地滚滚升起,火苗爆发似的转眼便成势,结结实实地堵住了洞口。 此时再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李晟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肉味,胸口登时一阵说不出的恶心,李晟拼命忍着想要干呕的冲动,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李晟眼前人影一闪,杨瑾踉踉跄跄地落在他面前。 南边的人不大习惯像中原男子一样束发,往日里披头散发还能算是个“黑里俏”,这时候披头散发可就作死成“黑里焦”了,杨瑾的头发给四处乱飞的火箭烧短了一截,焦香扑鼻地打着妖娆的弯,那形象便不用提了。 所幸他脸黑,叫烟熏一熏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管不了了!”杨瑾冲他大吼道,“除非会喷水,我反正不行,你会喷吗?” 李晟:“……” 李少爷被他喷了一脸,心里那点柔软的优柔寡断被杨瑾简单粗暴一把扯碎,他立刻回过神来,沉下心绪,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灰。 李晟侧头放眼一望,将整个山谷中的场景尽收眼底,一眼便瞧出问题——所有弓箭手和火油都冲着铁栅栏这一侧使劲,山谷正中处的北军反而有些混乱。 对了,还有周翡! “叫剩下的人跟我走,”李晟沉声道,“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周翡被谷天璇与陆摇光两个人堵在中军帐前,刚开始还有心情忧心一下自己小命要玩完,到后来已经基本无暇他顾了。 她先前同杨瑾承认,自己一个人斗不过巨门与破军联手。可是事到如今,却没有尺寸之地给她退缩,再斗不过也得硬着头皮上。周翡认命认得也快,既然觉得自己今天恐怕是死到临头,便干脆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在手中碎遮上。 就算今日这把走无常道的破雪刀会成绝响,也得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绝响。 谷天璇的铁扇居高临下地冲着她前额砸下,同时,陆摇光自她身后一刀极刁钻捅来,罩住她身上多处大穴。 眼看周翡避无可避,她整个人竟在极逼仄之处倏地旋身,碎遮与刀鞘交叉自她身前,一上一下,竟同时别住了谷天璇的铁扇与陆摇光的刀。 浸润在她经脉中数年的枯荣真气在这片刻的僵持中苏醒,运转到了极致,将她周身的经脉撑得隐隐作痛,而后周翡倏地一松手,那华丽的刀鞘不堪重负,当空折断,其中劲力竟丝毫不懈,咆哮着分崩两边,谷天璇与陆摇光不得不分别退避。 碎遮“嗡”的一声,被铁扇压得微微弯折的刀尖倔强地弹了回来。 周翡双手握住微微温热的刀柄,沉肩垂肘而立。 那一瞬间,她心里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想道:“我未必会输。” 武学中的慢慢求索之道,四下俱是一片漆黑,那些偶尔乍现的念头好像忽然明灭的烟火,瞬间划过便能照亮前路……叫她顿悟一般地看清竟已落后她半步的对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