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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他的储物袋,自然也与袍角一同消失。洛九江此时却连心痛的时间也没有,因为虽然肉眼看不出什么来,他那感知之力却正如万千重鼓同时擂响一般,疯狂地提示着他危机的逼近。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左腕一凉,腕上红线突然崩断——

    红线缠系的海螺没有步上洛九江腰带的后尘,在被那巨大力量卷入之前,一声长啸就自海螺中发出。

    那声音肃穆又饱含威慑,却清朗纯澈的宛如少年。方才如潮水般紧裹着洛九江的乱流转眼退却,换做这声音环抱着洛九江,仿佛一个贴在他背后的人,像是一双扣在他腰间的手,这力道带洛九江脱离了如今的险境,又把他朝一个安全的方向轻轻一推。

    ——保管好我送给你的海螺……那里有我留下的一首歌。

    那个人的昔日之言,似乎又响起在耳畔。

    此前洛九江没少听那铭音螺,风中水里都试了,就差没放到火上烤一烤。可他确实没能想到,寒千岭留给了他一支只能在空间乱流中才能听到的,只用来守护的歌。

    原来龙啸之音,竟能比凤吟更清。

    那声龙啸尽了最后一分余力,将洛九江推到某个发光的平面之前。“界膜”二字在洛九江脑海中一闪,他奋力向前一扑,跌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恪尽职守的铭音螺连着红线一起,无声无息的碎在了界膜之外,化作了一撮细碎的湮尘。

    洛九江抬起头来,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满目都是耀眼的银白。

    无数雪花正从灰沉的天空中悠悠飘落,死里逃生的洛九江双膝一软,跌在了松软的皑皑白雪里,寒凉之气眨眼间就覆遍了他的全身。而那些在卷入乱流前被高速旋转的飞沙碎石破开的伤口,在这一刻疼得钻心。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庞杂又惊险,洛九江直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杜川突然袭击,寒千岭猝然化龙,一场虚无乱流中的冒险,还有那碎裂的佩玉和海螺……

    千岭他怎样了?撞破秘境后可还好吗?秘境的巨变是否危及了七岛?那同入秘境的少年们可都活了下来?他现在处于的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有方法能传讯让爹娘师父知道他还活着吗?他便这样就离开了七岛?如今竟没有一点真实感。

    一大串问题几乎瞬间就冲进了洛九江的脑海,他却全然没有心情细想。

    他眼前一遍遍的闪现着寒千岭化作蓝龙腾云而起的样子,想着寒千岭龙身上覆着的无数血痕。那只海螺贯耳的魔音在回忆中响起,如今想来,竟是再听不到第二遍了。

    洛九江按住心口,生生咽下一口涌到喉头的血气,一向豁达开朗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个惨笑。

    “难怪从不肯在我面前唱歌,千岭,你就仗着嗓音动人,都不知道自己其实跑调,难听的都能让人哭出来……”

    他双眼一眨,雪地里突然被热泪烫去两滴饱满的圆。

    这两点泪水仿佛是是什么信号一般,一时间沉甸甸的现实终于打破那轻飘飘的朦胧之感,无数问题接踵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此时一身衣服都碎的披挂在身上,胸前布料被寒千岭一爪破开,右边下摆连着腰带被空间乱流囫囵吞去,左脚的靴子底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只留个空荡荡的靴筒。至于那些他所珍视之人赠送的东西……

    美玉裂,红线断,灵袋失。这些法器的离去,似乎带着某种不详的含义,象征着亲情、友情、师徒之情都同时从他指间陷落。

    洛九江把目光投向眼前茫茫的雪原。

    这个世界空旷而庞大,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命运只留给了他一把刀。

    洛九江拔出一直紧握在掌心的墨色长刀,像要重新认识一般的看了一遍,随即便把自己身上零落的碎布一紧,大步向未知的前路走去。

    若从远处遥遥望去,灰色的天和白色的地似乎接成一体,而在天地之间,洛九江背影的黑,和他脚下渗出的红,是这世上的唯一颜色。

    他踉跄的行走在雪原上,被寒风挟裹着,被雪片劈面阻挡着。可他气势不动如钟,仿佛一匹立志行走到死的受伤孤狼,也像是一块能静立到时光末途的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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