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冷不,猫爷也能给你暖。” 阿芙笑得直不起腰。 这个女人长了一副好容色,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黑猫忽然问:“无方山离这儿也不是非常远,要不要老夫和呆瓜带你去找他?要是他不认你,我和呆瓜一起揍他。” 阿芙一愣,笑了笑:“不用啦。无方山悬在空中,咱们就算去了也上不去。况且你是妖,去那儿到底多有不便。” “那你就这么等着他?” “谁跟你说我等他了?”阿芙撇嘴。 “得了吧你,”黑猫一副很懂的样子,“我又不是扶岚,岂会看不透,若不等,又何必守到现在?你和那牛鼻子道士到底怎么回事儿?” 雪簌簌落,阿芙晃了晃腿,长长叹息,“还能怎么回事儿?狗剑仙下山,斩一堆妖除一堆魔,外加俘获一个黄花大闺女。春风一度,红尘一梦,我就是那个笨笨的大闺女咯。”她仰起脸来,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可是我就是笨啊,猫爷。那个家伙和扶岚有些像,都不爱讲话,闷瓜似的。人也俊,活到如今,也没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郎君艳绝,世无其二,简直就是为他写的。刚成亲的时候,我掰着他的脸说,郎君啊郎君,你怎么这么好看,让小娘子我白天看了不够,晚上还想看,晚上睡觉闭着眼看不着,只好去梦里看了。你猜他怎么说?” 阿芙抿嘴一笑,不等黑猫回话,自顾自答了:“他说,平生无所幸事,唯幸皮囊尚可,娘子喜欢。” “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不会说话,”黑猫道,“呆瓜就说不出这么酸了吧唧的话儿来,是吧,呆瓜。” 扶岚呆了呆,道:“我可以学。” 阿芙没再吭声,天地静静,只有廊上雪花簌簌的声音。扶岚仰起头,正瞧见阿芙白皙的侧脸。天光底下,那双氤氲的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是深深的思念,还有深深的悲哀。 狗崽爬进她怀里,抱紧她,道:“娘亲不要难过,我们有哥哥,有猫爷,爹爹不下凡也没关系。” “说的对!”阿芙深吸一口气,搂紧扶岚和狗崽,“哪那么多工夫想他,老娘还得挣钱养儿子喂猫呢。” 她忽然跳到雪地里,就那么光着白嫩的脚丫子,疯婆子一样跑起来。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表面上温柔和婉,其实疯起来不管不顾,妖魔鬼怪都怕她。她跑到发髻散了,黑亮的头发飞在苍茫的雪花里,她一边跑一边把手圈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喊,气势如虹,威风凛凛。 “狗男人,都给我滚!老娘自己活!” 第16章 说剑(一) 石子路踩在脚下轧轧作响,扶岚背着戚隐穿越篱笆,头顶是参天大树,叶子扑剌剌翻飞,像藏了许多拍着翅子的鸽子。扶岚回了屋,把人放上床,食指一划,墙上的符咒黯淡了几分,余下一点点温煦的橘光。 这小子听故事听到一半就昏昏欲睡了,扶岚只好背他回来。朦朦的光晕软化了他的眉目,闭着眼,疲惫又安详。扶岚蹲在床边看戚隐,分开将近十三年的时光,凡人记性不好,年幼的记忆尤其难存,明明小时候拉着他的衣襟叫哥哥,还在他怀里流眼泪,现在却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扶岚静静望着他,有些低落。 戚隐好像梦见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口中很轻很轻地唤了声:“哥哥……” 扶岚一愣。 黑猫跃到戚隐枕边,道:“呆瓜,娃儿梦见你了。” 扶岚将戚隐的发丝撩到耳后,轻轻点头。 嗯,狗崽梦见他的小哥哥了。 —————— 迟迟的钟声散入山林,惊起一行白鹤高唳而飞。 戚隐打着呵欠起了床,在院子里洗了脸漱了口,没有脸盆也没有巾栉,只好拿木桶将就一下,虽然这桶也破破烂烂,有一面缺了半片木板。除了他们这儿,其他瓦舍都空了,泥巴路两边静静悄悄,有的师兄忘记关门,依稀能看见里面摆了一地锅碗瓢盆。懵了一会儿才想起他们有早课,戚隐和扶岚刚来,要等过两天才开始跟着大家上课。 一面打呵欠一面下山去菜园吃早饭,扶岚扛着猫走在前头。那死猫懒得很,稍长点儿的路就不愿自己走了,要扶岚扛它。今天左肩扛,明天右肩扛,据这肥猫说是为了不让扶岚长成高低肩。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菜园子,方方正正一个菜圃,种的一溜全是白白嫩嫩的大白菜。分明还没有到季节,却已经长得又白又大,露珠在白玉一样的茎片上滚来滚去,完全可以收获了。 说是膳房,里面空无一人,光有一个灶台并几张油腻腻的方桌,看来是得自己动手做菜。扶岚系上襻膊,拔出一颗大白菜抱向灶台,打水淘米,洗菜切菜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