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等蒋峤西回家,他们父子两个坐下,面对面,吃个饭,也说几句话。 结果他左等右等,七点半了,人还是没回来。 还是给梁虹飞打了电话才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蒋峤西居然还要去竞赛班上课,去集训。 “十一月就冬令营了,就全国决赛了,还有时间庆祝?”梁虹飞反过来质问他。 夜里九点多钟,蒋峤西从竞赛班放学回来了。他背着他那个方形书包,一声不吭回家,低头换了鞋,就往他自己的卧室里走。蒋政坐在客厅沙发上夹着烟,看他。 很快,梁虹飞也进了家门。她拿着车钥匙,一来就看到桌上满是冷掉了的菜肴。 夫妻两个彼此都黑着张脸。 蒋政豁达道:“今天好日子,我不跟你吵。” 梁虹飞说:“要不是为了峤西,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过下去?” 小时候的蒋峤西,还会站在一旁木木然地看他们吵架。但现在蒋峤西长大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争端,不在意这个“家”里的一切,就连进了省队,蒋峤西也没什么多的话可对他们说。 梁虹飞从外面敲门:“峤西?” 蒋峤西坐在书房里,书包摊开在桌面上。他就这么闲坐着。 门还是打开了。 梁虹飞从身后问:“峤西啊,肚子饿不饿,妈妈给你做点夜宵吃?” 蒋峤西听着她异常温柔的腔调,摇头。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摸打火机出来。 蒋峤西并不确定,这些偶尔流露出的属于母亲和父亲的温柔,是不是给他的。 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蒋梦初,再如何的天才,还是十三岁就死了。蒋梦初没机会参加全国联赛,没机会考进省队。眼下,蒋峤西一步一步走的,正是蒋梦初从没走过的路。 209分。就算蒋梦初活着,也未必会比蒋峤西做得更好了。 梁虹飞把门关上了。蒋峤西从桌上拿下书包,他拧开台灯,在眼前这片光里又坐了一会儿。 他注视着光照在他手背上。 一小片白,像小兔子毛茸茸的耳朵。 “恭喜你。”林樱桃站在他身边,也不看他,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林樱桃背起书包放学回家,她走路的时候,梳起来的头发一动一动,看起来还是很不安分的模样。 蒋峤西从书包里拿出把钥匙,打开他书桌中间那个上锁的抽屉。 蒋峤西, 我是林其乐。 小兔子死了,你还记得它吗,它满四岁了。 台灯的光把旧信纸照得发黄,那些水彩笔勾勒出的星星、月亮、可乐罐子、黑色手表也跟着越发褪色了。 蒋峤西眯了眯眼,其实他不喜欢吸烟,每次烟雾冒出来,总让他的眼睛觉得痛。 你不想我吗?为什么你从不打电话给我呢?蔡方元说你在省城变得不一样了,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蒋峤西瞧着小纸片上歪歪扭扭的字,童稚的丑兮兮的画。 你还记得蒋莼鲈吗? 如果你忘了,就看一看她想起来。 你什么时候会给我回信? 林其乐 群山工地二十四排七户 2003年10月14日 * 林其乐第二天一早来到班里,晨读马上就要开始了。她逼着蔡方元去陪她充水卡,两个人一路狂奔,险些都迟到。 同桌黄占杰已经打开书了,一见她来,他站起来:“哎林其乐——” 林樱桃本来要进自己座位了,这会儿忽然发现自己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水杯。 通体黑色,杯身上印了一行艾森豪威尔的英文语录,像是什么比赛的奖品。 周围同学在念书的,多半都抬起头,瞅林其乐的反应。 黄占杰说:“蒋峤西去小白楼上自习了,他刚才和我说,让你来了帮他接一杯水。” 林其乐错愕问:“什么?” 黄占杰提高声音,这下半个班都听见了:“蒋峤西让你给他倒杯水!” 林其乐坐回自己座位,把书包抱在怀里,她盯着桌面上那个可怕的水杯。 突然有个东西从背后碰了一下林其乐的肩头。“嗯。”余樵叫她。 余樵正专注看《体坛周报》,也把他的水杯碰在林其乐肩膀上。 晨读时候,林其乐站在饮水机前接水,她怀里抱了一堆空水杯。恰好杜尚从15班门口出来,也拿着个杯子。 “樱桃,你哪来这么多水杯啊?”杜尚走过来,m.zZwtwX.COm